来府里一个多月了,心里总想着和拓雅她们见面。迪古乃说她生了个儿子,现在一家子都住在王府里。但迪古乃总忙着,一直没有安排我俩见面。且为了避免他人来访,称我抱恙在身,不便见人。倒也给了我一些清静,不必去应付那些不愿见着的人。
夏日也悄悄来临,天气一点一点开始暖和起来。众人渐渐从宗干病逝的悲伤中走出,毕竟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宗干定也不愿见家人因此伤了身子。迪古乃神色亦恢复如常,谈笑间,再无一丝悲伤和萎顿。
我淡淡瞧着,深知他不过是把痛楚全部压在了心底。大概性格坚韧刚毅之人,都会如此迅速的收起脸上的负面情绪。只有在不经意的瞬间,会瞥见他望着墙上的羽箭怔怔发呆。那是他五岁时,宗干送给他的人生中第一把弓箭。
午后闲来无事,迪古乃陪我一同整理书橱。木窗半掩,卷着花香的暖风轻轻溜了进来,吹起了我鹅黄色的裙裾,影子打在地砖上,更为这一室静谧添了一分祥和。迪古乃立在书橱前,随意翻弄着散发着墨香的书籍。我虽手捧一册书,眼神却不知不觉的朝他飘了过去。阳光映照下的迪古乃,着一身月白色家常锦袍,左衽口处点缀着淡青色竹叶,而洒在他身上的阳光,仿佛为月白锦袍镶了一道金边。我不觉有些看痴了。许是见惯了他一身暗色系衣袍,习惯了他时而冷硬时而调笑的双眸,此时静静打量着,倒比从前多了几分儒雅孤清之气。一时舍不得收回目光,只靠在书橱边,不断在心里勾勒着他的模样,欲把此景深深栽植在脑海中。
却有一阵脚步声闯入。迪古乃脸色一沉,我直起身子,随他一同闻声望向房门。
来人是阿律,脸上带着几分慌张和焦急。迪古乃放下书籍,问道:“有事?”阿律挠了挠鬓角,飞快地瞟了我一眼,方回道:“王妃这会子要见爷。”迪古乃淡淡道:“知道了,马上就去。”阿律躬身道:“那小的在院外候着。”迪古乃一挥手,阿律掩门而出。
我微笑道:“你去忙吧。”他嘴角轻轻抽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旋即理了理衣袍,提步离开。
他走后,我也感觉困了。便回了卧房,上床小憩。
躺下去后,秋兰取了金钩,帘帐遮去了室内的光线。我刚合上眼,却忽然念及一事。叫住秋兰道:“先别走。”
她问:“娘子还有其他吩咐?”我略一迟疑,开口问道:“先前众人一直忙着王爷的丧事,我还可以躲在这里过自个儿的。如今大半月已过,我这样避着不见人是不是不太好?而且爷每晚都宿在这里……”
我话未说完,不过看秋兰的表情,应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微微沉吟。回道:“咱们是汉人,嫁到这金国之都,注定会受人侧目。何况二爷对娘子的宠爱。想必从娘子嫁给二爷起,她们便有所耳闻。只怕娘子再如何恭顺勤勉,日日不落晨昏定省,照样会惹人嫉恨。还不如一开始就避世不往,倒也乐得清静。”
我正欲点头。秋兰又道:“不过再怎么说,娘子也该去拜见一下王妃和侧妃。”秋兰此言有理。之前迪古乃宣称我抱病在身,需要静静休养。虽然偷得一时清静,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且不论旁人会心生疑虑,单单是我自己,也不愿长日深锁在这小小庭院中。何况我还想着要出城……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轻轻唤我名,睁眼一看,迪古乃正坐在床边望着我。他低头吻了吻我脸颊,说道:“起来吃点东西。”我摸了摸肚子,想起他之前被辽王妃叫了过去,便不确定地问:“去哪里吃?”
迪古乃拉起我,无奈叹气道:“就在这屋里吃,好不好?”我嘿嘿一笑,抱紧了他的脖子,“迪古乃,我这样任性,你会不会不高兴?”他搂住我的腰,“怎么会?你能老老实实的呆在我身边,我已经谢天谢地了。再不顺着你的性子,万一哪天你一不开心,偷偷溜走——”
我笑着截道:“我不会溜走,你放心!”
次日一早,迪古乃出门办事。我简单的装扮了一番,既不能太简素又不能太明丽。我打算待会去给辽王妃请安,若穿着过于随意,显得不够尊重她。而现在正值丧期,亦不能穿红戴绿。如此便择了一身月白色长裙,外罩杏黄色褙子,配了一串翡翠手链。又让秋兰寻了一些礼物,总不好空手去拜见王府的女主人。
昨夜我并未知会迪古乃此事,遂等我出门时,被侍卫们拦了下来。秋兰不觉好笑道:“娘子去散散步,你们也要拦着?若是闷坏了娘子,爷回来可够你们罚的。”几个侍卫犹豫了几下,方才退步,放我外出。却跟了两三个在身后,我知道他们不放心,也没说什么,由他们寸步不离的跟着。
重要的礼数不可废,如今迪古乃还未另开府宅独居,终究不能太过我行我素。今日去请一次安,以后便自个儿过自个的。反正我这样一位家世普通的汉家女子,也不足以入她们的眼。那些女真贵族女人,大抵是不愿放下身段,同我来往。
再说了,辽王妃我从前又不是没见过,任她再彪悍,难不成还能把我给吃了。也不需多么谦卑,只要恭顺有礼。她堂堂一名王妃,朝廷诰命夫人,又出身于显贵之家,仪态和气度非寻常妇人可比,自然不会难为我一名小小妾室。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中,已踏上了通往上房的甬路。
行至门外,有婆子进屋通报。秋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