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游一惊,立马安慰道:“什么事?你快别着急,慢慢说。”
常洪盛哭丧着脸说道:“我哥下班接私活儿时出了事,摔伤了腿。大夫说就算复原,也不能再干体力活儿了,偏偏他那个工种玩的就是力气。而且现在单位知道了原因,说不能算工伤,愿意给他报销医药费已经是特别照顾。等他伤好以后,要把他分去干守大门扫院子的话儿!雁子,我哥才二十二岁,干这种老头子才做的活计,这辈子不全都毁了吗!”
说着,常洪盛又重重叹了几声气。脑袋耸拉着,跟根经了霜的茄子似的。
“你哥的伤能恢复吧?”雁游最关心的是这点。他记得这位常家大哥对以前的雁游颇为照顾,小时候帮忙撵跑欺负雁游的坏小子,长大工作之后,得了工资还常常给雁游买零嘴儿。虽然这几年不知为何生分不了少,但雁游还是记得他以前的好。
“嗯,医生说将养几个月就能痊愈,但不能做重活儿。雁子,我哥那么傲气一个人,落到这地步肯定受不了。唉,这可怎么办啊。”常洪盛唉声叹气地说道。
雁游最在意的是身体能否康复,至于工作倒是其次。当下听到他的回答,反而松了一口气:“小常,工作再找就是,身体健康才是一辈子的大事。就算不能做体力活儿,还可以换个工作做点别的。”
“雁子,你说什么呀,人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单位。现在领导不待见我哥,要给他分配到那种岗位上,这可是件大事,我们全家都快愁死了。唉,不过你说得也对,现在养伤才是正经。”
听到常洪盛垂头丧气的话,雁游不禁哑然。是他一时忘记了,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单位几乎等同第二个家。只要找到个铁饭碗,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都有了着落,所以不会有人想辞职。
既有这种想法,常大哥因为受伤,要被调到不好的岗位,一家人格外愁云惨淡,也是在所难免。
这时,里屋传来一个有些虚弱但并不颓丧的声音:“洪盛,是小雁来了吗?”
雁游记得这声音,立即往里走去:“是我,常大哥。”
常家的房子是常见的样式,里外两间。外头用帘子一拉,一半是过道兼放杂物,另一半放着张高低床,常家兄弟就睡在里。里头则是客厅兼常家夫妇的床铺。
如今常家大儿子受伤,便被移到里间的板床上将养。
“好久不见了,快坐。”
相比父母和弟弟的伤心,常茂云显得沉稳许多。看到雁游进来,甚至还微笑了一下:“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又不是过年过节。”
“原本是想给叔叔道声谢,没想到正好碰上你这事……什么时候出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向常家夫妇打了招呼,雁游坐到床边,端详着常茂云的神色。
他长得和家人不太像,倒是遗传了常爷爷的浓眉大眼,鼻梁挺直,面庞棱角分明,哪怕放在人堆里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帅小伙儿。小时候亲戚邻里都戏称他为俊哥儿,随着近几年国内电影复苏,人们又把源自某男星的奶油小生一称安到了他身上。
当时才十几岁的常茂云非常不喜欢这外号,觉得这有损自己的男子气概,便可着劲儿地折腾自己,游泳、长跑、练拳……虽然时常被长辈骂好端端的一个俊娃搞成了黑炭糙汉,但也正因如此,平添了几分硬朗气概,彻底摆脱了奶油小生的绰号。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能坚持锻炼的人意志力都特别坚强,常茂云性格十分坚毅。哪怕现在受了重伤,雁游也没从他脸上找到半分软弱。
当下见雁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常茂云眼神微闪,借着低头掖被子的动作,不着痕迹地避了开去:“前几天出的事,家里人忙着照顾我,医院家里两头跑,暂时没空通知其他人,连远房亲戚都还不知道。”
雁游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这人对以前的雁游好,但对现在的他而言,却难免有几分隔阂。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再也找不到话题。
见状,常茂云悄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无端有种失落感。
他掩饰得很好,雁游并未发现异样。枯坐片刻,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常大哥,你对将来的工作有什么打算吗?”
两间屋子才四十平不到,刚才门口那番对话,常茂云自然听得清楚。当即说道:“洪盛是担心太过,遇事难免往坏处想。你别放在心上,事情未必就真到了那一步。”
雁游听出了弦外之音:“这么说,你真有可能被调换岗位?”
常茂云本想若无其事地揭过去,但见雁游定定看着自己,只好点头承认:“领导是有这个打算,但还没下正式通知。不过,以我现在这样子,就算留在原岗位,也扛不动纸包了。”
其实,他对领导的决定并不意外。毕竟他在造纸厂的工作职责就是码放纸张,如果不调岗的话,他就是一个闲人,同事们一年两年不说,但天长日久,总会嫌他是个累赘。对于特别要强的他来说,倒还不如真去看守大门打扫卫生来得自在。
他说得虽轻描淡写,雁游到底还是听出了一丝淡淡的不甘。斟酌着话语,他问道:“常大哥,如果有机会,你愿不愿意调去别的单位?”
“别的单位?”常茂云失笑:“现在谁肯要我。小雁,你不要安慰我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其实,是我帮人看摊子赚了点钱,加上借的那部分,应该足够新修房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