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这一片的年轻人都去上班了,午后,看家的老者幼童因为耐不住酷热,要么早早去外头另寻地方纳凉,要么躲在家里拼命摇蒲扇。
整片民居一片寂静,甚至连树上的知了都停止了鸣叫,独有常家进进出出地往巷子另一头搬东西,忙个不休。
常家老大重伤新愈,只能做些轻巧活计,常叔又上了年纪,最重的体力活儿自然都落在了老小常洪盛身上。
记着下午还约了梁国足等人一块儿去看某社区的足球赛,生怕误了点的常洪盛格外卖力,每趟都死命地多搬东西。
呲牙咧嘴地把一只及腰老楠木五斗橱扛到目的地,刚放下还没来得及喘匀气儿,见有道人影挡在自己头上。打量对方衣着陌生,常洪盛还以为又有生意上门,便挥了挥手:“要请我们帮忙搬家,先到我大哥那儿登记排队。”
“是我。”
常洪盛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青年,随即漫不经心地又低头擦汗,嘟囔道:“你谁啊——”
一语未了,想起什么似的,他猛地又抬起了头,嘴巴顿时张得比动物园里等投喂的猴子还大:“慕容灰,你和雁子回来啦?哈,你穿得没有以前花哨,我一时还认不出来了。”
“……哼,没品位。”听到花哨二字,一身改良中山装、背着大包小包的慕容灰不爽地嘀咕了一声,再没心情去问常洪盛是在折腾什么,为何突然搬到雁游的隔壁来。
这时,雁游拿着几瓶桔子汽水走了过来。他们中午乘火车回到四九城,先将英老送回去,才折返回家。刚才慕容灰一路嚷着口渴,包揽了所有背囊,催雁游去买饮料。他不知慕容灰其实是不愿他累着才找的借口,还真去买了汽水。
看看整个人都冒着热气的常洪盛,又看看面前的一堆杂物,雁游惊讶道:“洪盛,你们也另买房子了?”
“没啊,是最近东西收得太多,家里放不下了。刚好这里空着,就找他家商量着把房子租了过来,好堆东西。”
常洪盛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朝地上的那堆破烂呶呶嘴:“入这行之前,打死我也想不到破衣烂裳还能卖给老布鞋店裱鞋底。每月单是卖这个,就足够我们一家子吃饭了。现在等我们帮忙搬家的人都排到月底去了,他们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每次收工还请我吃饭。哪里想得到,他们眼里的垃圾要是卖对了地方,那可是比工钱高出不少呢。嘿嘿,我哥老是说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之前的开导,他还不知要消沉到什么时候。”
“你大哥太客气了,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而已。”一听常家将生意做得不错,雁游也觉得开心。摔伤的事情对常茂云对击不小,对将来的生活也有很大影响。他既然已重新找到目标,那可是件好事。
旁边的慕容灰听到常茂云的名字,神色不免有些微妙。刚要催雁游快走,就见一人远远从巷子另一头走了过来:“是小雁回来了吗?”
雁游没注意到慕容灰的表情,欣然答道:“常大哥,是我。”
这条巷子不长,说话间,常茂云已走到几人面前。
卧床数月,他以前玩命晒黑的皮肤又白回了几分,衬着剑眉星目显得更加英俊。美中不足的是,走路时步子里透着虚浮,没有以前来得精神。
不过,这已比刚刚受伤时好得太多。见他神彩奕奕,当初眉宇间那股悒郁之色早已无影无踪,雁游微笑道:“常大哥,还没恭喜你康复。你气色很好,看来恢复得不错。”
还没等常茂云回答,常洪盛就急不可耐地炫耀道:“雁子,你是不知道,在那可不止是气色不错,模样还比以前更俊了。自打受伤后,他原单位的几位女同志就轮流过来看他。有天她们撞到一块儿,站在我家门外嘀嘀咕咕了老半天,说的什么我也没听太真,就听到一句‘公平竞争’。嘿嘿,大哥,你说他们要竞争谁呀?”
常茂云受伤之后,常家夫妇愁完了大儿子的前程,又开始操心他的婚事,生怕儿子的终身大事因伤情受到影响,再找不到靠谱的好姑娘。为此,常母甚至整夜整夜地失眠流泪。
家长的态度不可避免地影响到孩子。受老妈感染,常洪盛也挺为大哥犯愁。后来见大哥依旧受欢迎,大大松了一口气之余,少不得要拿出来说道说道。
却没想到,常茂云的反应竟异常激烈。还未等弟弟说完便斥道:“闭嘴!”
“哥,别害羞嘛。这可是——”
常洪盛还想再说,却见常茂云竟已铁青了脸,语气比刚才更加严厉:“我叫你闭嘴!”
“不说就不说,凶啥凶。”虽然打小对大哥言听计从,常洪盛还是觉得有点委屈:这个玩笑开得还少吗?平时对其他人说大哥都不以为意,怎么偏偏对雁子说不得?
见两兄弟间气氛有点僵,雁游赶紧来打圆场:“看来常大哥是想先立业,再谈成家的事,不知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见雁游神色不动,显然刚才那番话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常茂云眼神微黯,飞快瞟了一眼旁边笑得分外可恶的慕容灰,沉声说道:“先不说这个。小雁,我之前在破烂堆里翻出了几件古物,看那样式应该有些年头了。我想请你有空时,去帮我看一看。”
这年头大众对古玩的价值认知还不够深,除了精心保存的传家宝外,往往将一些破旧不堪的老物件当成不值一钱的废品给扔了。但常茂云记着雁游的话,知道哪怕外表再不堪,只要是古玩就有一定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