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寻感激地向陆秉看去,陆秉只是摇摇头,向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顾寻点头,便跟在他身后一道沿着康老离去的方向快步迎上。途中遇上几次巡夜的下人,陆秉带着她巧妙避过,二人尾随康老一路进了杨廷和的书房,那书房的庭院前有人把守,已不能再继续尾随。
顾寻并不着急,只是抬头向陆秉望去,目光一直紧盯着书房入口的陆秉此刻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视线,低头便见顾寻略带期待地望着自己,陆秉又是一声轻叹,小声对顾寻道,“我们翻墙进去。”
“好。”
二人轻声快步来到一处无人的院墙之下,陆秉俯耳于墙面静听院中动静,许久终是向一旁的顾寻望了一眼,并再度点了点头,示意当下正是时机,此刻院内一点声响也无,想必庭院之中没有其他下人,陆秉轻声道,“此处院墙直连屋檐,我们直接上房,上去之后,你不要乱动,知道吗。”
顾寻见此刻陆秉十分严肃,亦无半分笑意地点头,十分认真地给予回应。
到此时,陆秉忽然有几分迟疑,他原是想将顾寻抱起一跃而上,想来顾寻轻飘飘的身子也添不了多大负担,然而此刻顾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他却发觉自己无论如何伸不出这个手,为缓尴尬,他咳了一声,目光瞥向别处,想了想便再度转过身来,轻声道,“上来。”
顾寻“嗯”了一声,便俯在陆秉的背上,陆秉紧握住顾寻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双臂,轻跃而上,落在了院墙上,果然如他所想。此刻院中一人也无。
他带着顾寻快步上瓦,虽然承着两人的重量,然而每一步踏上去顾寻几乎都听不见声音,耳畔只有猎猎风响。正当她在心中感叹陆秉的功夫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陆秉轻声的询问,“冷了吗,顾寻。”
陆秉原本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二人的平衡,不经意间擦过顾寻的四指,发觉她指尖冰凉,他轻声叹道。“你的手好凉。”。
“没事,总是如此。”顾寻小声答。“等天热再些就好了”
陆秉依然小心地望着脚下,却忽然如同自言自语般呢喃道。“从前我娘说过,手凉的娃儿有人疼。”
这一句话,陆秉不自觉带上了安陆的口音,加上声音原本就轻,顾寻没有听清他口中言语。只是侧目向他望去,问了句“什么?”,陆秉没有再重复,只是泛起轻浅的笑意,他将顾寻小心地放下,二人一同跪于屋檐之上。陆秉动作轻缓地揭开几盏瓦片,与顾寻一道向里望去。
此刻,屋中只有康老一人。
又一阵风过。康老从椅子上站起来,将杨廷和书房之中的窗户关上。近来这天气着实奇怪,明明白天春和景明,好不容易显出几分阳春三月的柔和来,夜里又起了这样的大风。
庭院之中传来一阵脚步。康老随即转身向屋门方向看去,那脚步声由远及近。门被推开,杨廷和缓步走了进来。
康老上前将杨廷和身后的门合上,再转身,杨廷和已经坐在了他的书桌前,康老微微一笑,二人眼神交汇,彼此颇有默契地相视而叹。
“事情都妥当了吧。”杨廷和开口道。
“阁老放心,”康老缓步走近,眼中笑意不退,“咱们两批人马,分别在河南与山东阻了东厂探子北上的步子,今日秦纨失踪的消息才刚刚入宫,我们的人也已经悉数安排妥当,此事滴水不漏,查不出的。”
“官牒呢?各地陈奏的官牒里没有向皇上透露这方面的消息么?”
“这件事都无需我们插手,此番东南形势陡然激化不可收拾,他们自己捂持着也不敢上报,”康老道,“莫说皇上先前不知道秦纨失踪,连浙江有战事的消息,恐怕也是今日才知晓。”
杨廷和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接着微微闭上了眼睛,开口道,“我听说秦纨摸到江宁织造局去了,还封了应天府的东厂衙门,此事确凿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再查,又有什么意义呢。”康老叹道,“不过阁老,这一次浙江的局势,似乎比从前要紧张。”
“怎么说?”
“原先这些倭寇都是流窜作案,到了一地便上岸抢掠,抢完便走,而今却闻说他们这一次在舟山一带集结了战船,看情势,不像是以往的小打小闹。”
杨廷和面色颇为不屑,皱起眉道,“我大明天朝何时将那块弹丸之地的蛮人放在眼里了,这些倭贼,不小打小闹,莫非还想登岸占地么。”
“想来他们也是不敢的。”康老轻声道,“然而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有蹊跷。”
“只是苦了当地的百姓了。”杨廷和轻声叹了口气,“自本朝嘉靖二年来,倭贼连年进犯,来势渐汹,如今已这样肆无忌惮,皇上依然每日与我等内耗,到如今这田地,也只盼他念在社稷之重,早日收手吧。”
康老亦皱起了眉头,“阁老说的是,不过,我们大概也能松口气了。”
杨廷和闭上眼睛,仰面靠在自己的椅子上,良久,又问道,“用修呢,他近来怎样。”
“大公子恢复得倒也快,”康老道,“我昨日还听人说他在府中喝酒,足有三四坛之多,然而今日午间见他时,却像往日一般淡然,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杨廷和一笑,语气之中多是欣赏与宽慰,“用修,本就是个可成大事之人。”
康老亦笑,随即问道,“那阁老,我们要不要把事情和大公子说一说?”
“不。”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