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起身在屋中小步,看了看窗外又望望顾寻,“顾?是么,好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顾?你心思细腻,又无心于荣华俗世,我便赠你‘玉昕’二字可好?”
“顾寻,顾玉昕,好名字。”顾寻起身谢过杨慎。正此时一名丫鬟缓步走入,轻声道,“大公子,老爷有事找你,在崇雅堂等候已多时了。”
顾寻不由得心中一惊,她早猜到杨慎非等闲人等,却没有想到他就是首辅家的大公子杨慎,杨用修,难怪他一到杨府门口便用草帽将自己遮起来,是怕前来应征的门客中有人认出他的样子。
杨慎起身,道“父亲喊我,我便先走了,玉昕你在此处好生休息,之后有事我便来找你一同商讨。”
顾寻一笑,揖礼告别。
此时的街市中墨桑奉了顾念和的意思,正一间客栈接着一间地找寻顾寻的踪影,已到正午,却丝毫没有顾寻的下落,这一路他心急火燎不曾休息,现下已是满头大汗,终于踏入了那间顾寻投宿的客栈。在向店家道明来意之后,又丢了几块碎银子,便开始查他们昨夜的住客登记簿,尚未开始细看,便有人从楼上急冲冲地下来,在柜台处焦急询问道,“店家!昨夜住在人字号的那位公子呢!”
店家看了看他,笑道,“公子你莫急,那位公子他啊还没有来退房呢,押金还在这里,你要有什么事留个字条就是。”
那人长叹一口气,“没退押金是吗....还好,我还以为就一天工夫,便又找不到了。”
墨桑一时好奇,便往登记簿上找了找人字号的昨日住客,刚瞟了一眼,便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地方信笔写着潦草的“顾寻”二字。他抬眼警惕地望着那个来找顾寻的人,问道,“这位公子,您是?”
那人正是易卿,他看了看墨桑,认出他是顾念和身边的仆人,便邪邪一笑,道,“哟,遇着熟人了。”墨桑从未见过易卿,只觉得这人面相不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易卿走近,他比墨桑高出半个头,居高临下道,“怎么,顾念和派你来找她的?”
“哼,我家公子的事,与你何干!”墨桑有些懊恼,自己在气势上已然输人一头,他向后退了几步,又道,“你是什么人!”
“回去问你家大公子就是了。”易卿转身取来放在柜台上的纸笔与砚台,无心再逗弄墨桑,信笔写下几句留给顾寻的话。写到一半,忽然停了笔,顾寻此番出府毫无牵挂,就此一去不回也未可知,自己还是回屋等着吧,以免到时又因为什么事情错过了。
易卿收起笔,将纸揉作一团,向客栈门外走去——他得找个僻静的地方翻入顾寻的房间。墨桑见他形色可疑,拦在了他的身前“慢着!你去哪。”
“小爷去哪还用你多事么,让开~”
“你今天要不说出你找我们小姐干什么,我就不放你走!”
易卿赶忙捂住墨桑的嘴,“你小点声!”
墨桑一把推开他的手掌,揉了揉被易卿弄疼的脸,颇为忌惮地向四下看了看,又小声怒道,“干什么啊。”
易卿挑眉道,“别一口一个‘你家小姐’,你家小姐现在一身‘公子’打扮,你一嚷嚷不就给店家泄了底,好好的姑娘家干嘛要乔装?你这不是惹人怀疑你家小姐么?”易卿话未说完,眼神随意向街角一瞟,神色顿时便不自然起来。墨桑并未觉察到易卿神色的变化,他点了点头,心想也是,等再回过神来,只见易卿已经退到了大厅的最里侧,轻快地闪入店家的后院。墨桑看着奇怪,还没追易卿而去,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便踏入了客栈档在了他的身前,此人大约四十出头,身姿干练,这人一开口便向店主要人字间客房的钥匙。
墨桑惊讶地站在一旁看着,那店家先露出危难之色,随后与这四十多的男人耳语了几句,便面露恭谦,笑脸盈盈地在他跟前引路,那男人一人进了人字间,然而片刻之后双手空空地出来。店主一直在他一旁满脸堆笑,临走时还递还他一两银子,墨桑疑心那就是先前店家说的,顾寻留的“押金”。
待那人走后,墨桑佯装继续翻看住客的登记簿,若无其事地和那店家搭讪,说刚才那男子器宇不凡,看上去像是有身份的人。那店家连连点头,道,“可不么,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啊,我这小小店面竟然接待了首辅大人家的贵客!”
墨桑惊异无比,他转过身去看着流动的人潮,已没有刚才那人的身影。店家说自家的四小姐,乃是首辅大人家的贵客!墨桑已经顾不上去纠缠那个躲进后院的人的身份,他心想道,得赶紧把这消息告诉他家大公子去。易卿从帘帐之后小心地掀起一角看着这一幕的发生,他着实没有料到,竟然会在这间小店里,遇见杨府的管家。
易卿心中实在疑惑,她和杨府一向没有往来,而今怎会有府中人前来寻她?
当晚,首辅杨廷和在家中宴请诸位新纳门客。顾寻听得这个消息立时便心虚了。在今日午后,便有人送来五六箱书册,上面记录着近十年来的家国纪事,大到边境战况,小到市县税收,杂乱无章,冗长纷扰。全部都是繁体,又是古文,顾寻看了几眼便觉得头大,于是干脆在院中散步赏花闲逛一个下午,那几个新入门客都闷在屋中苦读,没想到今晚首辅就要宴客,若是提问他们家国对策,自己胸无点墨,岂不抓瞎了么。
顾寻看了看堆在书案上的陈册,摇了摇头,还是昂首阔步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