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京中,与魏太尉之子相交,目的是曲荟那拨军械吧,荇儿,你到底还是入了日月盟。”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乌云遮日,车厢中的光线变的暗沉,陈子骞低沉的声音打破了雨声中的寂静。
荇儿不置可否,轻轻“嗯”了一声。
“京中今日大乱,你又匆忙离京,这一切,是否因你而起?”她也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陈子骞双目望向窗外,看着天边沉沉的乌云,许久才缓缓道。
“虽不是由我而起,却也是为我布下的一局。”
“大理寺钦犯卢广平,他管理矿山开采,长期克扣金银,私贩铁矿,我开始并猜不出他幕后是谁,然而今日之事,我心中便明白了。”
荇儿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十三王爷郭怀祯?”
陈子骞点点头,微微一笑转向荇儿:“荇儿,你总是这般心思剔透,我真不希望有一天,与你为敌。”
荇儿静默,卷入天下纷争,立场不同便是敌人,纵然今日我们未有争锋相对,却难保下次再见,不是敌对之势。
陈子骞又道:“郭怀祯生怕被牵扯出来,派人出手杀了卢广平,又想法嫁祸与我,幸而我发觉的早,便急急逃出,只怕我刚出京城,捉拿之人也已经寻上我的府邸。”
荇儿凝眉:“郭怀祯若想除你,只需将你的身份告密,他这般部署,无非是想先陷害与你,再以此牵制,好助他夺权。”
陈子骞没有否认。
雨势越大,天色越沉,陈子骞疲惫的声音在磅礴的雨声中缓缓传来。
“京城,再也不能回了。”
荇儿愣了,她每每见到陈子骞,他都是一副泰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然而在此时,却生出迷茫和疲倦。
本以为你在心机算计中游刃有余,指点江山,意气风发。
原来你心中,亦是如此辛苦嘛?
荇儿犹豫许久,不由轻声宽慰道:“陈家大小姐,是个好女子,此番一闹,断了你两的姻缘,未免可惜,只是事在人为,必有重逢之日。”
她以为陈子骞心中始终还有陈雪琪,竟体恤起他的筹划落空,言辞恳切,欲抚慰他心中忧思,待言语完毕,才想起,自己亦心系面前这个男子,心中不由一酸。
暗沉之中,陈子骞仿佛苦笑了一下:“荇儿,你这般冰雪聪明,有时候却如此看不透。”
他沉黑的眼眸中温柔之色流转,被雨中水汽氤氲的更加浓郁。
荇儿一颗心无法抑制的狂跳起来。
突然间马匹痛苦的嘶叫起来,声音撕裂了滂沱雨声穿透而来,随后便是天旋地转,车厢的物件全部都乱舞起来,两人身体控制不住的翻滚,身体撞向车厢四壁,楚痛阵阵袭来,眼前一片混乱。
待荇儿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处于一片杂乱之中。精致华美的包厢,已经完全散了架,锦缎凌乱,碎木四溅,昏暗中,荇儿只觉身边有人一动,她转头看过去,正对上陈子骞的肩头,她才发觉,陈子骞正保持着一种护住她的姿势,用力支撑着上方的重量,他的身上被一面车厢的壁板死死压着。这车厢乃是上好黑檀木所制成,木质坚实,压在身上定然不会轻。
荇儿心中感动,然而被护在下方,看不见陈子骞的表情,只好轻声问道:“你能动吗?”
陈子骞不敢泄了气息,只短短的“恩”了一声。他默默运气加了劲道,身体又将壁板抬起几分,一腾出空隙,荇儿就连忙挪出。
陈子骞见荇儿安全离开,又运足一把劲力,双肩一震,将壁板弹开数寸,然后一个滚地龙,离开的壁板的压迫范围,只听“砰”的一声,壁板又沉沉压了下来。
大雨中,荇儿连忙前去扶起他,关切道:“你没事吧。”
陈子骞摇了摇头,面色却透出了苍白。
四周一片狼藉,两匹良驹躺在泥泞中不停哀嘶,均已腿骨折断,无法站立。车夫被沉重的车厢压住了大部分身体,仅露出了胸部以上,可看到胸骨已经断裂,骨碴露了出来,只怕早碎骨已刺入五脏六腑,再无可救。
车夫的目光已经涣散,面部因楚痛而扭曲,犹自用目光搜寻陈子骞,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
陈子骞默然走了过去,手腕一翻,现出一把匕首,只见他手微微一扬,白光一闪,匕首已经刺入车夫的心口,车夫立即气绝,面上现出了解脱之色。
荇儿静静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没有漏掉他眼中闪现的一丝痛苦,肩头的微微颤抖。
这条腥风血雨的道路,满是杀戮和牺牲,我以为自己在冷漠绝情中痛苦,却没想过,谁的心也不是生来就如石头般坚不可摧。
大雨滂沱,乌云翻滚,黑暗沉沉的压了下来,雨水将大地浇的泥泞,两人浑身被淋的透湿,时值初冬,天气甚寒,幸而都有内力护身,才不至于被寒冷侵身。
天空劈下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了四周黑沉沉的树林,隐约有人影在飞奔围来。
此处位处下坡,地势颇陡,地上又一条绊马索,已经昭示了这场事故的缘由。
有人埋伏于此!
陈子骞与荇儿都是机警之人,瞬间心明。陈子骞转头向荇儿苦笑:“又连累你。”
大雨中视线茫茫,然而那双清亮的眼睛却无比清晰。
少女坚定无比的声音隔着雨声传来,“那就再一次救我突围。”
此时我终于相信,彼时你营救我实属真心,你我前怨尽消,即使终究无缘,各自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