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自幼一起长大的男子,从最初的意气相投,到如今冷然对视,言语互伤。若说这世上人心无情,不如说是天道无情,将所有的美好温情,最终绞碎,只留下绝望和仇恨,才是永恒。
“既然我选择叛你,便无后悔,你怎样处置,悉听尊便。”柳言真的言语多了一丝莫可名状的疲惫:“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我也倦了,就算你最终未能复心陈氏,昔日一家团圆的时光,也不复重现了,我们这么斗来斗去,却是为了什么?”
柳言真言语恳切,他虽心中恨极柳家因效忠陈氏家破人亡,然则曾经少年间的友情,却不为虚,当万般美好的感情都被消磨殆尽,只留下恨意支撑着人生存下去,这样的生命,却如何不让人倦怠厌恶。
“查干将军领命,柳言真通敌卖主,罪无可赦。”陈子骞停了停,冷声道“就地处决!”
黑夜中,陈子骞毅然转身,“柳家世代忠贞,请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言毕,陈子骞又缓步退入了黑暗之中,将自己从光亮下隐去,荇儿犹豫了一下,转身跟了上去,身后便传来了阵阵厮杀之声。夜凉如水,人心更冷,荇儿随着陈子骞在林中默默穿行。
她从未有如此之近的贴近陈子骞的世界,他行走的身影,此时显得如此的孤寂。直到再也听不到厮杀之声,陈子骞才停了下来,一转头,看见荇儿清丽绝俗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愁绪,一丝担忧,一丝,怜悯。
是了,你心中情感原是如此纯洁绚烂,而如我这般,在心机和虚假中成长,原是可怜可叹。
“夜深了,回去吧。”陈子骞苦笑道。而他心中,多么渴望眼前至纯至美的女子再一次给予他安慰。
荇儿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陈子骞面上闪过一丝释然,也好,有你此时的陪伴,已经足够了。
他略带感谢的报以微笑,两人再无言语,一前一后默默回城。
荇儿便在安平城中落了脚,依旧领了参将的职务,将父亲兵书上的阵法,教习于沧州士兵。
闵水对敌之前,她早已将姜恒安全送出,给足了银两,托村户照顾,既已安顿,便领回了姜恒,陈子骞亦派遣了名医前来,一时间姜恒的病情大有好转,偶尔能想起一些往事。
荇儿便常常与他聊天,听他说起许多旧日父亲之事,虽然大多是她熟知的事迹,然而这一刻,却是她对父亲特有的缅怀,沉浸在悠然旧日时光中,时而能让她忘却这世间的心伤。
因隐瞒身份缘故,荇儿并不与日月盟旧部深交,反而和查干走的极近,查干念及她是女子,也对她照拂有加。
汤永寿始终对荇儿心存厌恶,荇儿便尽量远离陈子骞,也是因为不想自己余情未了,再起纠葛。
阿绮黛原来也到了沧州,她容貌妖艳,长袖善舞,便游走与各色男人之中,然而每每思量,只觉得始终陈氏最为富庶,便常常登门骚扰陈子骞,却总是被陈子骞拒之门外,让查干领走。
然而旁观查干对阿绮黛的一次又一次的无限溺宠和宽容,荇儿心思敏锐,便察觉到了查干的心思。
只怕查干对这位父亲的妃子,早就用情至深了。
只是阿绮黛性喜奢华,查干如今只是无权无势的落魄王子,许不得她荣华富贵,只能看着她花蝴蝶一般四处追逐炫目的事物,在一边默默的守候。
原来,人人的心底,都有一份心痛难愈,直到那份楚痛融入血液之中,便再也察觉不出伤来。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忙碌而平静,沧州实力愈加雄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