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秒,这一秒,下一秒,仅仅一个须臾的时间,气氛完全是换了个模样。
流言蜚语的厉害之处,就是伤人于无形,安乐侯楚沣的和盘托出,终于让朱昔时明白到自己现下她在宫府内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勾搭他们主子的狐媚子,说得挺有板有眼的。
生活如戏文,戏文里却说不尽生活中的苦与哀。
而此时并未察觉自己捅了篓子的楚沣,依旧还是感慨良多地说着。
“我这脾气还算好的了,只给了一嘴巴子大赏。要是换了三哥火爆脾气,恐怕真当场把那下作的狗奴才给宰了。哎,三哥他也是够狼狈的......”
这话像是放出了引燃了火药库,一下子将气氛炸开了!前半段还尽展欢颜的顾妙晴和金玉,此时顿时炸懵住了!对楚沣来说,赵真元是兄弟,他的好坏可以坦然挂在嘴边;虽话出无心,但听的人呢?对朱昔时而言赵真元这个人现下是种禁忌,不是能轻易抛在台面随意和他人调侃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忐忑的金玉此时望向朱昔时,看似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内心真是如表面这般平静?一个表情透露一种心思,朱昔时嘴角渐渐消失的酒窝,看在金玉眼里是一种危险信号。
这戳心窝子的话,估计是递进朱昔时这丫头心坎里去了。
“我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先回苑子瞧瞧,你们慢慢用着。”
放下筷子,无喜无暖的朱昔时客套地拉了个理由后,便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膳堂。朱昔时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尽量避免过多的尴尬;要是让楚沣那样口无遮拦的说下去,最后肯定是自己先掀桌子,那时大家就难堪。
“我也去看看,你们吃着。”
“我也去!”
也没管此时楚沣是个什么反应,什么表情。金玉和顾妙晴也一先一后地起了身。先前还热热闹闹,美人围坐的饭桌,突然就只剩楚沣这个傻二愣一人!他也是领悟到什么,连忙伸手抓住了身旁而过的顾妙晴。
“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惹几位姐姐不高兴了?”
天下间,还没几个女人不喜欢他楚沣的,这冷遇也是他平生未遇。
“你好着呢,小侯爷!祸头子......”
皮笑肉不笑地回了楚沣一句,顾妙晴就拂袖甩开了楚沣的拉扯。急急忙忙地跟了出去。
...
膳堂外骄阳悬于中天,空气中缓缓流动着暖意,可紧拽在金玉手心中的手,却是泛着阵阵冰寒。避开来回忙碌的下人们,越过嘈杂的喧嚣,两人不知不觉下回到了“芳华苑”。
对于楚沣刚才说的那些,朱昔时脑子里像灌了浆糊一般,糊里糊涂的,比吃了粘粑还难消化。有些事情明知不该去理,可还是鬼魅般钻进心里。扰得她朱昔时心神不宁。
你是怎么了?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心中却给不出一个答案。
稍稍定住自己游离失所的思绪,看看身后边的金玉,脸上担忧像是打了一层霜般。她的心事想必是瞒不过金玉,但还是不想让她担心自己,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僵掉的气氛。
可朱昔时一开口,这胡乱的起头却不知更显凌乱。
“玉娘,刚才在膳堂我是不是骂人了?”
这句话刚说出口朱昔时才悔了,知道自己方寸已乱,进而开始胡言乱语了。
金玉心中也是一团麻花在油锅里翻煎着。说不出一个滋味来;不想刻意可就巧合了得,总是有人有意无意点中心中的要害。
看来,赵真元真是她心中的一个结。
想敷衍过去,可是好像彼此的气场都不像要放过对方的样子。一双眼睛在质问,一双眼睛在逃避。
事情到了这个田地,倒是这丫头又想一个人在那上演若无其事的独角戏,吃力万分的佯装着,能没事?金玉放低了自己的柳眉,心里默叹了一声:不可能的。
气氛一点回暖的迹象都没有。朱昔时也怕金玉再说出任何一个字。复杂的心情是一杯盈满水了杯子,哪怕是一滴水,也可能破坏艰难维持的平衡。朱昔时脑子莫名的窜起“求、拜托”恳切的词语,卑微的期冀着:能不能沉默着把一切沉淀了……心中揉了一坨发酵着的面团缓缓的发酵着,顶着心口闷气。
金玉此时还忍在嘴边的话显然就是酵母,会把自己心中的一干麻烦膨胀起来。
朱昔时一言不发的坐回那副绣架旁,拈起针线,把自己混乱的思绪放在刺绣上。拜托让我分心,给我一点平静。
金玉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朱昔时在暗示自己暂时放过自己,可看着逃避进自己世界的朱昔时,她突然却不忍心朱昔时再这样苦了自己。
“你心里明明有他,不是吗?......”
金玉的话像一道惊雷划破了屋子里积聚的宁静,朱昔时手里的针因为佳佳这一句失了准头,狠狠扎在指头尖;,十指连心的疼痛,随着绽放出的血花,刺进朱昔时的心房。心中艰难筑好的防御片刻间溃不成军,朱昔时哑着嗓子,发不出任何声响。只是紧紧的蹙着眉头捏着手指,看着腥红的血液在手指尖站立成珠子,闪着妖异的光芒映照着自己。
金玉也后悔,自己还是敌不过心中的别扭,一口气说出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别再假洒脱了。若心里是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小时。”
假洒脱,一句正中命脉。
朱昔时手指尖那滴血珠终于稳不住,滑落下来滴在丝绢上,变成一点触目惊心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