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依旧是那个繁华的京城。
此时站在阁楼边,习惯了皇宫恭维之声的赵昚偶尔听听这市井嘈杂,再看着在自己殚精竭虑治理下的国家,百姓安乐,百业兴旺,突然间有种说不出的舒心之感。
斟上两杯香醇四溢的“状元红”,赵真元举杯缓步走到流连大街繁华的赵昚身边,笑语盈盈地说到。
“皇兄,试试这‘状元红’如何?这可是‘醉香坊’不可多得佳酿。”
抿笑不语,赵昚一脸恬静地接过玉杯,薄薄的唇瓣轻贴着杯边,浅尝了一小口杯中的玉液,舌尖染开的绵香滋味顿时让赵昚眉宇微微扬高了些。
一小口不足以满足被勾起的好奇,再尝杯中佳酿,那感觉如清雅君子的滋味变成了劲力浑厚的武将,滋味间多了透辣之感,赵昚的眸子不禁被这股劲道所折服,眼眯成了线。
放下玉杯,低眼细瞧了番玉杯中的琼液,脸微红的赵昚侧头轻问到赵真元。
“这‘状元红’倒与往昔喝得有些不同,滋味由浅入深,颇为繁复。”
“皇兄果然是个懂酒之人。”
点头称赞了一声,赵真元也是把半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心满意足地同赵昚一同望向这繁华街道。
“皇兄不觉得,****看着繁都临安,****都有不同吗?”
一面细品着杯中酒,一面目光深沉地望着这人来人往的大街,赵昚也是有感而言地说到。
“****人不同,自然景不同,变化之道在于心。”
感悟着赵昚的感悟,赵真元面对这繁华大街出神了好一会儿,突然脑子里闪出唐代崔护的一句诗: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反复念在心中,却是滋味层出不穷。
没有人,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等着。
“怎么,皇弟悟出了什么感想?”
见赵真元许久不吭声,等待应答的赵昚不免询问到他;从晃神中醒转的赵真元,嘴角间只是泛起淡淡的窘笑,不徐不疾地回答到。
“人心易变。”
“挺沉重的感悟,有点煞风景的意味。”
“臣弟失言了,请皇兄见谅。”
笑而不语间,一点即透的赵昚似乎猜出赵真元的怅然从何而来,也是淡淡地提到自己所猜测的事情。
“可是在为那叫‘小时’的姑娘恼了心,怪朕赐婚于宫逸涵?”
“臣弟不敢!”
一说到这婚事,赵真元连忙脸色一变,迅速跪身朝赵昚陈情到。
“皇兄的意思臣弟自然不敢有半点悖逆,想必皇兄有自己的考虑。”
“起来吧,朕并无责备之意。况且,你我兄弟二人此时身在民间,无需太顾及这君臣之别。”
允了恩赦,赵昚朝阁楼倚栏边靠近了些,负手而立,侃侃而谈到。
“做兄长的,并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和宫家儿郎相比,你没有可博弈的筹码。而他宫逸涵,更比你敢牺牲。”
慌张神色骤然在赵真元脸色间积聚,这话里的玄机颇为提神,急不可耐地询问到里面的辛秘。
“恕臣弟愚钝难明,望皇兄言明。”
“富可敌国的宫氏一族传到宫逸涵这一辈,倒是出了为情痴狂的男儿;为了个女子安危,竟不惜用执掌天下财富的‘青鸾令’作为交换。真元换做是你,会用自己的百年家业做赌注吗?”
被赵昚这般唐突一问,赵真元忽然如被点中了哑穴般,不知如何作答。
静等了小片刻,淡淡地笑意在赵昚荡漾开,却不是嗤嘲之意。别说是赵真元处在那一角做不出选择,即使他这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未必有那宫逸涵当时那毅然不悔的决断。
“江山,美人,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件事物却总是无形牵连在一块儿,并让人难以抉择。”
一份痴情触动了另一番封存已久的深情,赵昚遥看远处灯火阑珊处,眸子中突然间逸散出痴痴之光。
“重利之人,看重手中掌控的权利,而重情之人,自是更看重那一生难遇的缘分。这宫家儿郎的情坚,倒是让人想起了年轻时候;曾经何时茫茫人海中偶然邂逅,一见玉人情不悔,痴狂到滋生出放弃那尊贵无比的东宫之位。情这东西不论身份高低,若遇上了谁,陷阱去了都会为它义无反顾。”
“皇兄!!......这等话万万说不得,你可是九......”
那句“九五之尊”还在唇边徘徊,赵昚已经用朗笑一声打断了。
“只是一时感言而已,朕早已不复年少轻狂,自然知道自己的肩上扛着什么,不会如宫家儿郎那般拿祖宗基业当儿戏。”
所有都是虚妄,那早已登上极乐之境的人,纵使他赵昚拿着大宋交换,她也回不来了。
年少的轻狂,终是太过放纵了些,如梦如幻;而美梦到头,自然是该醒了。只是赵昚以为自己早已从梦中醒转时,一阵迷雾顿时鬼魅地吹进了自己心里,顿时让他失去了东南西北。
在目光东南面,人群中一青衣女子顿时紧锁住了赵昚的目光。黑色眸子如白玉盘中的黑珍珠,黛眉如起伏的山脊,青丝如柔软的绸缎;精致恬静的面容,如溪流边盛开的一朵幽兰,女子似乎在寻找什么人般,带着微微清笑在人群中顾盼张望着,像是初临凡间的仙子,对新鲜事物好奇着也紧张着。
而那女子清亮的眸子,似乎对阁楼上呆立的赵昚未有丝毫眷顾,始终不曾朝他这方投了一星半点目光;突然间,那女子似乎遇上什么熟人般,脸色的笑容如昙花绽放骤然盛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