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茶淡饭是肯定的了。李高阳一边如同嚼蜡一样嚼着那姑娘递过来的糊糊野菜粥,一边考量着自己怎样才能把这难以下咽的粥一直吃下去。
“这位姑娘,您怎么称呼啊?”李高阳端着碗微笑地望着她的救命恩人,慢条斯理地开口了。
“哦,娘子,我叫程施婉,你叫我婉儿就好。”那姑娘笑吟吟地说。“你呢,叫什么名字?我看你的打扮不像是大唐人,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大街上呢?”娘子这个词还是让李高阳多少有那么点儿不适应,特别是经过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这么一喊,总有一种缠缠绵绵的蕾*丝*边儿的味道。
李高阳放下碗,蹙眉深深叹了口气:“我是来这里寻亲的,可是谁想到亲人已经故去了。我到这里后,打听他们的下落本就已经打听了一周,身上的盘缠早就用光了,哪儿还有钱吃饭?”李高阳盘算着,在客栈里跟和尚说过那一套肯定是不行的,有强人杀了她爹再逼她入**这戏码太血腥,一般的小门小户承受不了。还是寻亲吧,温和生动,容易遭人同情,又让人觉得不会给他们惹来什么麻烦。
“哦,是这样。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这姑娘真是个很好的被引领者,没等李高阳挖坑呢,她先往坑里跳了。
“哎。”李高阳一声凄凄惨惨的长叹:“我本来是因为父母大人相继故去,没有办法才来投奔舅舅的。没想到舅舅也抛下我走了。天真是不容我啊,我这个可怜之人,该往哪里去啊……”说完嘤嘤哭了起来。李高阳本就长得纤细好看,这一哭冲了脸上的黑灰,虽然哭出几条灰道子来,但也比之前好看了不少。
那女子打量了李高阳一阵,叹道:“哎,娘子真是个可怜人。我瞧你长得这么标致,就更不好在这坊间行走了。有钱人家的女子生的好看是福气,可像我们这贫苦人家的女子,生得破落些却是最好不过。姑娘这副样子走在外面,指不定会给谁看了去生出坏心可就糟了。”
“谁说不是啊,我这一路本就是提心吊胆,以为到了这儿,找到舅舅就好了。可是,谁想到……”李高阳适时地中断了叙述又嘤嘤哭了起来。
她以为此时程施婉一定会说“如果不嫌弃,就先在这里住下吧”,可是,她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之后再欲言又止地又看了看她。李高阳泪眼婆娑地想,该说了呀,怎么还不说?程施婉最后却只是苦哈哈地摇了摇头,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拍了拍。
李高阳虽然心急如焚,面子上却一点儿没露。她把手放在眼睛上揩了揩,做了个哭泣的结束动作。才缓缓问:“婉儿姑娘怎么不跟我一起吃?”
程施婉笑着说:“娘子,你先吃吧,我爹妈还没回来,我再等等他们。”
嗯,还是个孝顺的女儿,怪不得不敢擅自做主把她留下。“婉儿姑娘,你叫我高阳就好,我的名字叫李高阳。”李高阳温婉贴心地说。
一句话却惹得程施婉大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环顾了下四周,见周围没人,才放下心来:“娘子从小就叫这名字?”
李高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蹊跷,谨慎地说:“我是回纥人,母亲却是大唐人,这是她给我起的汉族名字,以前从未用过,到这儿才想起叫了。怎么了?”
程施婉点点头:“这就不奇怪了。我说娘子装束、语言怎么都和我们汉人不同。你不知道,你这名字,冲撞了我们大唐公主的封号啊!娘子,以后这名字万万不能再叫了,免得被有心人听去惹了祸端。”
李高阳是何等聪明的人,她瞬间顿悟,唐朝时候是有个高阳公主的啊!借此,她转速超常的大脑一下子推断出如今不是贞观年间就是永徽年间。无论如何,跟她刚来时的推断相差不大,真是唐初!
“好,那以后我不叫就是。”李高阳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婉儿姑娘的爹娘去做什么了,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折腾了大半天,又聊了会天儿,不知不觉间已是傍晚了——李高阳恨不得越晚越好,天一黑,他们还好意思把一个孤身一人的女孩子赶出门去吗?
程施婉黯然说:“我爹和我娘平日里就在街上给人唱曲儿挣口饭吃,每日里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今日怎么还没回来呢。”说着有几分焦急地望了望窗外。
屋子里一下子很安静。李高阳也不知道自己再该说点儿什么。此时,她已经强吃完那一碗粥,再不想吃第二碗。于是便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四处打量起来。
一共巴掌大的地方,望上两眼就尽收眼底了。李高阳看见角落的柜子上摆着张琴,就走过去细看,是张13弦的古筝。琴上没有一点儿灰,看来很常用。李高阳真是闹死了中国心,想当初要学乐器的时候,怎么就非要妈妈给自己报钢琴?学个古筝好不好?!也能救自己于水火呀!
她不动声色地想了想,问:“婉儿姑娘会弹琴?”
程施婉把一直望着外面的眼睛调转回来,看见李高阳明显一怔,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看来她是一直焦心着晚归的父母,忘了家里还有个白吃饭的。“哦,家父粗通乐理,从小跟父亲学的,现在我就靠它去弹点儿小曲,贴补家用。”
看来还是个艺术世家。李高阳状似无意地用手指拨弄了两下琴弦。果然,善解人意的程施婉又按照她设计的套路问了过来:“李家娘子也会弹琴?”
这个称呼又让李高阳恍惚了一下,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