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令媺急忙道:“陛下,先帝遗诏有言,在您成年之前,由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辅臣辅政。您若有旨意,还请先询太皇太后娘娘。”
小皇帝点点头,再看向徐皇后,解释说:“皇祖父早就命朕拜了小皇姑为师,所以朕才问小皇姑的意见。皇祖母勿恼。”
徐皇后含笑摇头,柔声道:“本宫不会,陛下不用担心。敢问陛下,有何旨意?”
“册封您,还有小皇姑,还有各位宗亲大臣。”小皇帝认真地说,“皇祖父遗诏说是封赏循旧例,但朕想加恩厚赏。”
啧啧啧,不愧是大行皇帝曾经私下培养过的继承人。武令媺估摸着,什么帝王学之类的东西,小皇帝没少学。他把“加恩厚赏”这几个字说得很顺理成章了。
“现在乱糟糟的也不好议事,封赏的事儿不急,将大行皇帝的丧礼先办了再议好吗?”徐皇后柔声细语劝说,“从明日开始,陛下还要守灵呢,还是先去歇一歇吧!”
她皱眉看向已经被谢骏劝住正在嘤嘤哭泣的东昌兰真公主,寒声道:“新帝已定,先帝的丧仪和登基仪式都刻不容缓。兰真你是嫡公主,当为弟妹们做出榜样!要哭,去先帝的灵前哭个痛快!你手持遗诏之事,以后再议!”
原本武令媺还担心,小皇帝的第一次下旨意图得不到满足,会产生诸如“朕已经是皇帝了朕说的话怎么不管用”之类的想法,但看小皇帝的表情,他是相当情愿地接受了徐皇后的劝解。因徐皇后对兰真公主那番疾言厉色,他的表情更是放松了不少。
希望这孩子是真的可造之材,不会辜负先帝为他继位苦心孤诣所布置的种种。武令媺暗叹了一声,与徐皇后一起,将小皇帝护在中间离开澄心殿。
就要从内殿走进外殿,小皇帝忽然扭头后望,正好与他的生父泰王的深沉目光对视。他下意识地想咧嘴,给自己的父王一个笑脸,却又硬生生僵住。他的父王,竟然微垂下眼帘,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小皇帝心中酸涩苦闷,他有明悟,父王这一礼,便是君臣有别;这一礼,父子便是陌路。从此,儿子变成了侄儿,变成了君王。父亲变成了叔叔,变成了臣子。而以后,他们还会不会有更多更大的变化,小皇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说到底,小皇帝只是十岁的孩子。他的帝王路才刚刚开始,他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不,朕还有宛澜表妹!小皇帝心头一阵火热,如今他已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看看还有谁能阻止他迎娶他的心上人!
这个时候的小皇帝还不知道,皇帝也有皇帝的无奈和不得已。除非他要当一个昏君,否则他会一次又一次地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目送众人簇拥着小皇帝离开,颜无悔心如死灰,根本不敢去看人群当中的武令媺。他知道,他和她再也没有可能了。不管他是不是先太子的遗孤,义母将这事儿暴露出来,就等于站在了明显要扶保新帝的十九的对立面。
那年,武令媺说世间有情花奇毒,若是没有绝情丹、断肠草为解药,终生便不能动情,否则生不如死。颜无悔至今仍然不知那花应该是何等模样,但他清楚,他心上早已盛放一朵情花,千针万刺扎入他的魂魄深处,无药可解、永生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