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春雨过后,山里的竹笋嗖嗖的往上长,她便采回来剥了壳,焯了水后自家留了一半,又给了杏子家一半。
杏子和栓娃的娘还没回来,她告诉林鱼她和栓娃悄悄去过姥姥家,她娘在那儿过的很不好,舅娘一天到晚指桑骂槐的,让她娘干好多活,还不怎么给饭吃,她姥是靠舅舅过活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她娘。可她们也不敢跟她爹说,怕她爹生气,她们家现在好像已经没她娘这个人了。
林鱼暗自唏嘘,这世道对女人就是苛刻,没了娘家婆家的庇护,就成了没根儿的野草,风雨飘零。
不过,这不管咋说都是杏子家的私事儿,怎么着也轮不到她来操心,她最多也只能说些安慰的话,让她别太担心。
转眼,谷雨过后就该立夏了,屋后的黄豆也长势颇好,刚种上时林鱼怕肥料太少,便又加了次,谁知现在长的太过茂盛,她便想着去掉一些叶子,免得到时候豆结的不好。
这一日,她和杏子正有说有笑的在屋后摘豆叶,栓娃急急的跑到屋后嚷到:“有人来了!”
“谁啊?”林鱼问道,她们这儿穷乡僻壤的,谁会来?该不会是他恶作剧吧?想归想,她还是将手里的豆叶扔到一边,拍着手就往前院走。
“不知道,反正坐马车来的,他们带了一个小孩,琦儿好像还认识.........”杏子跟在身后,栓娃说道。
是那赵大人?他又来是干什么?难不成真瞧上这处,把他儿子伯夷丢在这儿放养?
林鱼自己想着都差点笑起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人家堂堂知县老爷,疼儿子都疼不过来,怎么舍得让他到这里吃苦?上次也不过是两人客气的玩笑话罢了,可当不得真!
不过,那又是为何而来?自己可没那福气再帮他捡一次玉佩了。
带着困惑,三人就到了前院,果然见上次那高大的马车就停在菜地前面,还是那朴素的车身,还是两大一小三个人。不过人都已经下了车,两个大人同样站在一边等她,而伯夷又和琦儿玩到了一块儿,却独独不见志言的身影,想来是怕见到外人,跑屋里躲着去了。
她走向背对自己的两人,叫道:“赵大人!”
两人转过身,温文尔雅的赵子深脸上已堆满了笑容,彬彬有礼的拱手笑道:“小姑娘别来无恙,赵某又带着犬子前来叨扰了,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林鱼也轻轻屈了下身,还礼笑道:“大人真是折煞我们了,此处能得大人赏光,欢迎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嫌弃?倒是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一席话不卑不亢,说的赵子深暗暗点头,因来之前已查明她的身世,便在心中暗许道,不愧是秀才之女,身世虽然可怜了些,可年纪小小却如此顽强坚韧,看来自己这一趟当真是没走错,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伯夷跟她生活一段时日,定能体会到生存的艰辛而又不会沾染上乡土陋习,这些可是学问再高深的儒学大家都无法教与的。
而且,他本人最不喜的便是不知人间疾苦之人,所以一直以来,他都为自己的儿女创造外出见识的机会,绝不圈在家中养成纨绔子弟。
听林鱼说完,他便呵呵笑道:“我若是嫌弃,就不会再次带伯夷来了,此处现在虽说还很荒凉,可有你这小姑娘在,说不定假以时日就该另当别论,小姑娘,可不要轻易妄自菲薄。”
“大人过奖了,林鱼只不过一乡野村姑,可实在是当不得大人如此缪赞。”林鱼有些不好意思,这赵大人对她的评价也太高了吧,实在是让她汗颜,转瞬她便又好奇的问道:“不知大人此次是为何事而来?”
“上次姑娘说过伯夷要是喜欢这里的话,可以随时过来,不知还能不能作数?”赵子深不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当然作数,若是小公子喜欢,赵大人可以经常带他来玩儿。”见这个赵大人说话有些扭捏,林鱼笑着回答,这些富贵人家来这儿也不过图个新奇,今天待了说不定也就不会过来了,她卖个面子有何不可。
“那他是否可以单独留下来,等过几日赵某再来接他?”见林鱼误以为他只是将伯夷救在这儿玩儿一会儿,他便挑明了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准备让他多留几日?”林鱼有些诧异的反问,这可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我确实是有此意,”赵子深居然点了点头,解释道:“近日我在这淮口有要务在身,可我与他娘商议时,他偷听到后就嚷着要来,
因上次赵某答应过他,想着总是欺瞒也不好,便与他娘亲说了,既然他愿意来,那就让他来跟你们多学些见识。”
他又微微露出了恳请之意,继续说道:“赵某是真心觉得小姑娘你性格淳朴,而且伯夷也喜欢这儿,还望姑娘同意将他留下。”
这赵大人在这时代肯定是个异类,别人都深怕自己的儿女吃苦,他却偏偏背道而行。
林鱼虽说很赞同这种不拘小孩子天性的做法,不过自家条件那么差,她怕款待不好伯夷这个小贵宾,反而成了坏事。
想了下,便有些为难了,这答应吧,人家可是知县大人的小公子,肯定不能像她们一样粗茶淡饭将就了,而且还得时时看着他以免发生意外;可不答应的话,站在面前的,可是掌控整个嘉禾县生死大权的县太爷,虽说应该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可人家的脸面也不是她这个小小的村姑能驳的,哎,要是这赵大人能打消这个念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