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太太本是姊妹四人,纪老太太是长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其中顾老舅是老幺。纪老太太的另一个弟弟十三岁就病故了,没有成亲,也就没有留下骨血。纪老太太另有一个妹妹,长大之后,嫁到了任安府怀远县,与清远不过百里的路程。
纪老太太的妹子,如今纪家称之为姨老太太的,虽比纪老太太年纪小,却已经亡故了有六七年了。姨老太太留下一子,就是现今这位秦小相公的父亲。
秦小相公的父亲,却比姨老太太过世的还要早。这位秦小相公,自小是由姨老太太拉扯长大的,如今长到十五岁,已经考取了秀才,所以人称秦小相公。
“今天来的,就是他了。说是秦家一大家子都要从钦州搬回来住,秦小相公先回来,还没回怀远老宅,就来拜老太太了。”管事媳妇殷勤地道。秦家祖居任安府怀远县,姨老太太嫁过去之后,一大家子却搬迁去了千里之外的钦州。这也是秦家与纪家来往不多的缘故。
纪晓棠沉默了半晌。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比如这位秦小相公。
秦小相公,正是前世纪老太太为纪晓芸寻的夫婿,纪晓芸嫁到秦家之后还不到两年就丧了命,而且死因可疑。而那个时候,纪家也已经败落,根本没有余力去为纪晓芸讨公道,纪老太太到最后哭瞎了眼睛,起因就是这个时候落下的病根。
纪晓棠站在原地,就瞧见纪老太太院子里不断地有丫头媳妇们出入,手上都拿着东西。纪老太太娘家的亲戚少,她又极其袒护这些人。秦小相公一来,纪老太太恨不得将纪家所有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
很快,就又有小丫头疾步从纪老太太院子里走出来,看见纪晓棠,忙就敢上前来,说是纪老太太吩咐下来,让纪晓棠赶紧去见贵客。
“二老爷、二太太,还有三老爷那里老太太已经打发人去叫了。”小丫头又告诉纪晓棠道。
“二姑娘呢?”纪晓棠就问。
“二姑娘就在老太太屋子里,已经见过贵客了。”
纪晓棠就点了点头,她并没有急于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去,而是等着纪二老爷、纪二太太和纪三老爷,大家一起来纪老太太的屋子里。
一进屋,首先就看到纪老太太坐在炕上,满脸都是笑意。
自从顾雷儿没了,纪老太太虽然不至于每天哭泣,却也脸上终日难见笑容,如今看起来,纪老太太因秦小相公的到来,心情是难得的好。
纪晓芸就挨着纪老太太,坐在炕下的椅子上,与纪晓芸相对而坐的,就是秦小相公了。
秦小相公名秦博阳,字若谷。
秦博阳见人来,忙就站起身。他多年不曾往纪家来,并不大认得纪家的人,然而他也是聪明,很快就猜出了进门几个人的身份。
“这想来就是二表舅。”秦博阳先就对纪二老爷行礼。
“没错,正是你二表舅。”纪老太太就笑着道,一面又让秦博阳认了纪二太太和纪三老爷。
秦博阳忙都大礼参见,口里称呼二表舅目和三表舅。
然后,就到了纪晓棠这里。
“这是你二表舅的第二个女孩,比你小几岁,是你表妹。晓棠,这是你秦家表哥,你应该从来没有见过。”纪老太太就说道。
纪晓棠就和秦博阳平辈行了礼。
纪老太太就又让大家都坐下说话。纪晓棠就趁了这个机会打量秦博阳。秦博阳是中等身材,皮肤如女子般细白,容长脸上长眉高鼻,一双眼睛十分灵动,隐泛桃花。
就男子来说,秦博阳长的单薄了一些,然而不论是谁见了他,都不得不说一声好相貌。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张漂亮的人皮下,包藏着的是一颗qín_shòu的心呢。
“……终于决定搬回来了,你们表嫂过些日子也要来。原先离着山南海北,实在是不方便,这回可好了。”等纪晓棠回过神来,就听见纪老太太喜滋滋地说着话。
纪老太太非常高兴,近处又多了一门娘家亲戚可以来往。她口中所说的表嫂,当然就是秦博阳的母亲,如今孀居在家,膝下就只有秦博阳这一个儿子。
纪二老爷等人当然只能附和。
纪老太太就又问了秦博阳许多家常的话,然后就提到了秦博阳的祖母。
“我只有那一个妹子,当初嫁在怀远,我已经觉得不够近便,谁承想,她过门没两年,一大家子竟然就搬去了钦州,生生将我们姐妹这样割散开了,别说时常来往说说家常,就是送封信也要走上几个月。……到最后,她竟然还撇下我就先去了,我是个无脚蟹,却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纪老太太说着,就落了泪。
众人赶忙劝解,半晌,纪老太太才慢慢地好了。
“你这孩子,竟有几分你祖母的模样,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亲近。”纪老太太又打量着秦小相公说道。
“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常这样说,说是看见我,就想起祖母。我自小失怙,还多亏祖母拉扯我长大。祖母在时,常常说起姨祖母……”
秦博阳说话语调轻缓,声音悦耳。
“好孩子,你祖母虽不在了,还有我。”纪老太太就道。不过是刚见面,几句话下来,纪老太太就对秦博阳大包大揽。
纪老太太的性子就是如此,她是长姐,又是纪家姊妹中过的最体面富贵的,恨不得将娘家所有亲戚都护在她的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