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有一个清秀的小汉子、一个弱弱的小娘子、一个昏昏欲睡的婴儿,还有一只咩咩叫的羊。
刚开始看到朵朵抱了一捆草,牵着那只奶羊准备上车的时候,遥儿着实有些啼笑皆非,不过朵朵倒是理直气壮:不带着羊,小柒路上吃啥?
她从小在边塞长大,看惯了辽阔草原上游牧部落迁徙的场景,不要说是一只羊,一群羊也是照赶不误,对于遥儿的大惊小怪,她很是不解。
遥儿仔细想想,觉得确无不可,那担着鸡鸭、赶着猪猡进城出城的人多了,这车上便放一只羊也不至于引人注目。虽说现在市井间最常见的饮料就是奶制品,却不见得随时能买到鲜奶,大人好对付,小孩子的饮食总要有所准备才是,反正她们的穿着打扮都极普通。
于是,遥儿穿着两截衣,扮成一个乡下小汉子,朵朵挽了妇人髻,扮成她的媳妇儿,毕竟两个女子远行还是太过惹眼,如果是一对小夫妻那就再正常不过了,小柒是他们这对新婚夫妇的爱情结晶,赶着马车,载着奶羊,还有锅碗瓢盆一大堆东西,踏上了北行孤竹路。
出了临安,过了池苑郡,复有十多天,踏上齐国最北边的济北郡大地的时候,马车上又架起了几根竹竿,上边挂着一块块尿布,一路行去,仿佛诸小国的旗一般招摇。
朵朵准备的大量尿布终于告讫,不得不一路洗、一路晾了。
可这,却也恰恰成了他们最好的保护色。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家三口,居然是赶赴孤竹的密探。
田三思的人、田承乾的人、穆夫人的人陆续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一个人多看他们一眼,就连百骑中扮作马商行贾的那些战友们都没有注意。
单骑独马。贴了两撇小胡子,扮成一个帅气儿郎的沈人醉也很无视的从遥儿面前驰过去了。
当时,遥儿穿着犊鼻裤,头戴一顶遮阳的竹斗笠,几撇假胡子拉碴掉了一小节,满面风尘,光着两只小脚丫子在车辕下晃晃荡荡的,逗弄着怀里咿咿呀呀的小柒。
活脱脱一个散发浓郁乡村小汉子气息的慈父形象。
亏得沈人醉没认出她来,否则怕不一头从马上栽下来。在五体投地,给遥儿这傲娇的扮相给跪了。
但是,有个人一直在盯着遥儿一行,并且一直优哉游哉的跟在她的后面,这个人就是弥子暇。
弥子暇很纳闷儿,她不知道遥儿从哪儿找来一个小女人还有一个孩子充当掩护,他一路跟在后面,始终没有与遥儿碰面,就是想先弄清楚这个女人和孩子的来历。可惜他的人虽手眼通天,却也无法查清这件事。
这件事只有管伯一人清楚。就连当时守在门外的舒管事都不知其详,弥子暇虽有一个红颜婵娟在管伯府上,自然也不可能了解此事。
遥儿当初的一番纵论。让弥子暇极是佩服的,他一直觉得遥儿是个奇女子,而他如今在孤竹的谋划如果有这遥儿姑娘的加入。那成功……这一路西去,长路漫漫。可不正是一个交心的好机会?
弥子暇主意已定,轻轻一摇手中折扇。吩咐道:加快速度,追上前面那架马车!
秋姑娘轻轻的哼了一声,这一路上,弥子暇心里只有一个遥儿,都没正眼看过她几眼,她已经知道前面那女扮男装的正是当日湖畔的俏公子,不过还好,弥子暇总算是照顾到她的面子,把那只讨厌的狐狸精打发回长安去了。…
这样一想,秋姑娘便没有发作。
本来就被人看成醋坛子了,莫不成不止与那只狐狸精吃味儿,还要与另一个毫无牵扯女人争风不成?
前边一路坦途,就只一条道儿,遥儿见此情形,就把大鞭插在车辕上,任那老马自行往前走,返身一看朵朵,因为天热,棚里通风不畅,外面阳光又烈,朵朵就坐在棚口阴影下,怀抱着小柒,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
遥儿不禁笑道:来,孩子给我抱会儿,你歇歇乏儿。
遥儿伸出手去,刚刚接过住孩子,车轮忽然颠簸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恰在此时,后面几匹健马驰过来,超过了遥儿的马车,勒缰一圈,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七月流火,烈日炎炎,大部分旅人都会选在早晚两个时段赶路,烈日当空的时候择地歇息乘凉,所以此时路上行旅本就不多,突然间数骑快马赶上来,马上引起了遥儿的警觉,他们勒马拦路的举动更令遥儿暗生戒备。
朵朵!
遥儿把孩子递给朵朵,向她递了一个眼神儿,朵朵会意,连忙接过孩子,缩进车棚里去。遥儿拉住马车,一边悄悄挪过车板草垫下的刀柄,一边扮出一副乡下人的憨厚模样,傻愣愣地问道:几位大兄弟因何拦住去路呀。
一个骑士用鞭杆儿顶了顶遮阳帽,露出一张黝黑精明的中年人面孔,这位中年骑士锐利的眼神往她的手指触处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有请小郎君稍候片刻,等我家主人与你分说。
你家主人?
遥儿扭头望去,就见两辆宽轴大轮的驷马高车正快速地向这边赶过来。马车周围有十几名青衣骑服的侍卫,遥儿暗自叫糟,如果来人心怀歹意,她可没把握在这么多人手中护得朵朵和小柒安全。
马车越驶越近,车子不算十分华丽,这种赶长途的车,尤其是往北疆方向去的车子都是讲究结实耐用、宽敞舒适,却不大在乎外表。不过,看那拉车的四匹马,却都雄骏已极,马车驶近,穿骑装的护卫便向左右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