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赶紧道:我知道,我知道,小纨,你不必担心,我才不会牵扯这些事情。
裴纨欲言又止……
遥儿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确实有些左右逢源。现在人人都觉得,他跟田三思走得更近。与穆上玄、穆夫人这两支势力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唯有裴纨察觉了一些异状。
遥儿对裴纨没有戒心,所以她在别人面前可以很注意掩饰自己的政治倾向,但是在裴纨面前。她虽不会着意说些什么,可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在没有戒备之心的状态下,必然有所展露。
更何况,裴纨侍奉女王十年。对于政坛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早就见得多了,岂能发现不了一些端倪。
裴纨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他清楚,以他的身份,所有的权力都只能来自于女大王,如果没有女王作为凭恃,他就是一棵无所依附的牵牛,任何一场风雨,都能把他打倒。
所以。他一直很注意把握分寸,他所建立的势力,都是从自保的角度出发的,从未想过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他能在田七娘身边这么多年,始终受到信任和重用,就是因为他始终能对自己有一个准确的定位。田七娘最宠爱的女儿穆夫人稍稍表现出一点对政治的热心,都马上受到警告,叫女儿不要插手政治,如果裴纨有什么异样心思,又岂能活到今日。
但是。现在裴纨有了心上人儿。
以前,他唯一的依靠,是权力这棵大树,而一切权力之根源。是田七娘。但现在他有了牵挂,不免在忠心之余有了私心。
他是大王身边的人,是女大王身边的“珠帘宰相”,他所掌握的力量丝毫不比凤阁里的那些宰相们少。
可是现在,他感觉到遥儿正在踏上一条很危险的道路,他不可以不予劝诫。也不得不帮助,因为如今他心中有了她。
遥儿道:小纨所言甚是,说到这官场上的见识,你自然是比我高明多了,你放心吧,这趟混水,我趟不起,也不会趟的。我只管旁观,绝不插手,放心了吧?
其实遥儿如此谨慎,倒不是信不过裴纨,怕他知道了自己的打算,会向田七娘告密。她知道裴纨深爱自己,如果一定要他在自己和田七娘之间做一个选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这就意味着,他会选择放弃所能得到的一切尊荣、权利和富贵,甚至于他的生命。
可也正因为如此,遥儿承受不起这炙热情.爱的沉淀。她不想把裴纨牵扯进来,她知道裴纨拥有相当大的能量,也知道裴纨就在女大王身边,掌握着许多别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帮助,自己必将如鱼得水。
然而,得到机遇的同时也意味着风险,裴纨如果为她做了田七娘身边最大的一个内间,他还能做到以前一般从容、一般进退自然么?他的言行举止必然与往昔有所不同,那他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呢?
裴纨幼年之时经历坎坷,觅得机缘入宫得以侍奉田七娘,这么多年来,都是养在“深闺”,可以说对情爱一无所知,这方面的见识还不如一个豆蔻妙龄的少女,虽然在田七娘的栽培和熏陶下,他对国家大事、政经军情各个方面的情况处理的可圈可点,几乎不逊于当朝任何宰相,但是他在这种特殊环境下的成长,使他对人情世故有一种很特别的单纯。
他不懂爱,不能爱,也不敢爱,直到遇到遥儿。
然而一旦让他成为自己在天子身边的耳目,所需要的恰恰是这方面的本领,遥儿几乎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裴纨就会露出马脚,让那个在尔虞我诈的深宫中挣扎出来、一举跃过龙门,让天下英豪匍匐在她脚下的女大王发现端倪。
因为情之灼灼,所以遥儿不想他为自己陷入险境。
……
刑房内,卫遂忠翘着二郎腿坐着,挟一口小菜,又有滋有味地抿了口小酒,然后冷冷地瞟了一眼受刑的人,淡淡地问道:你招是不招啊?
凤阁文书行走赫缇躬身站着,撅着屁股,一条细铁链穿过他的鼻子,系在一个钉在地上的铁环上面,铁链只有两尺长,他的身子想直起来都办不到,可这样弯腰站着一时半晌还行,久了便是无法承受的痛苦。
赫缇额头的汗水像一颗颗黄豆似地滴落下来,他想蹲下,可是这也根本不可能,地上有一个小型的兵器架,上边插了一排尖刀,都是刀柄朝下插在槽里,刀尖冲上的,他的身子只要低了,那锋利的刀尖就能刺破他的胸腹。
他的双手像凤凰展翅似的拴在两条铁链上,铁链系在两边牢墙上的铁环上,一个狱卒正夹着烧红的钢针,探向他的指缝。
针尖刚一靠近,赫缇就吓得拼命挣扎起来,可他却根本躲不开,挣扎之中,锋利的刀尖划破了他臃肿的肚皮,血立即顺着刀锋向下流去。
赫缇痛哭流涕地叫道:招!招!我什么都招,不要用刑了,我已经承认谋反啦,真的不用动刑了!
卫遂忠哼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我看你是吓糊涂了吧?你谋反的口供,已经签字画押了,本官还问你做什么?我是要你招认你的同党,据本官所查到的消息,秘书少监陈沉,就是你的同党之一吧。
赫缇根本没有考虑,赶紧嘶吼着道:是是是,陈沉是我同党,陈沉是我同党!
卫遂忠满意地一笑,呲了呲牙道:嗯,那你就招吧,你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一块儿的,又是如何秘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