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上玄铩羽而归,田三思拒不出面,穆夫人又断言遥儿必死,管仲心中最后一个希望就只剩下裴纨了。然而,若只是为了问问裴纨采取了什么办法。能否救出遥儿,他就没有必要坚持入宫了。
管仲今天来,是因为他知道裴纨的底蕴,管仲不敢说绝对了解裴纨。却也知道个大概,毕竟,他也曾在宫中长大,也是那女大王的义子。
裴纨位高权重,但是他的势力主要在宫里。在宫里面他和团儿是各占半壁江山。裴纨的势力相对还要大一些,不过他的势力也仅限于此,几乎不出宫门。裴纨是没有野心的,他结交人脉、招纳心腹,只是想保证自身的安全而已。
他的权力来自于女大王,安危也系于大王,所以对宫里的人他非常注意结交,而朝中几乎没有他的门下,他所结交的那些外臣大多是些词臣文士,清谈之人。聚在一赋文章,这种时候能够帮忙的极为有限。
管仲觉得,裴纨最大的能力。是他侍奉君前,便于进言。而他想进言,就需要有个契机,总不好贸然就提,那样的话势必引起大王的疑心,所以他此番前来,就是为了帮裴纨制造一个进言的契机。
他也写了一封血书,这是一封绝笔。
如果大王肯见他。他就到御前喊冤,能触动大王最好,如果不能。裴纨也能趁机替他说话,遥儿或有一线生机。
他身藏的血书。也必定会被大王发现,如此惨烈的鸣冤之举,就算大王再如何铁石心肠,总也该有所触动吧?如果依旧不能,裴纨还是能做好这件事,巧妙地向大王施加影响。这。已是管仲所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他不知道的是,裴纨与遥儿的关系,就算没有他的请求,裴纨也会全力以赴。
不想这时管光昭竟然携来了管伯的血书,管仲心中欢喜不已:有了这份老爹的亲笔血书,想必事情会多几分希望吧。
……
铜雀台上,田七娘沿着白玉栏杆缓步而行,静静地欣赏着薄薄雨雾下的花花草草。
这些天,田七娘的精神体力都不太好,直到今日才稍稍缓了过来,向廊下看去,石榴红、凤丹白、蓝田玉、玉楼点翠等各色珍稀奇花竞相绽放,雨珠如露,凝于花瓣之上,显得娇艳欲滴,田七娘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可是,伴在她身旁的裴纨,眉毛似笼似舒,隐隐罩着一抹轻愁,就如那远处轻烟般缭绕不去的雨幕,显得心事重重,可是每当田七娘转首与他说话时,他还得急忙换一副颜色,不让田七娘看出来。
这时候,一名侍卫来到铜雀台,与站在石阶上的小内侍低语了几句,便由那小内侍引着走过来,田七娘凝神看着圃中的鲜花,淡淡地问道:什么事?
侍卫叉手施礼,说道:圣人,今有管仲,于外求见!
田七娘略一沉吟,缓缓地道:管仲么?
她转过身来,凝视着侍卫道:老妇说过,非国家第一等大事、亦或大夫以上品秩官员请见,一概不见,你为何又来禀报?
侍卫的腰弯的更深了:圣人,管仲说,他……他此番前来,并非为了国事,而是因为一桩私事!
田七娘眉头一挑,微微冷笑道:什么私事?替他那谋反的娘子求情么?他把老妇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还想要老妇为他升堂问案不成?
傅尘低声道:管仲说,圣人是他的大媒人,感谢圣人赐了他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娘子。如今,他是来‘谢媒’的,还……还带了谢媒礼。
裴纨听了,目光微微一闪,忽然轻笑道:管二郎却也有趣,明明是想救他娘子,偏还找了这许多借口。又要谢媒,又要送礼的,真亏他用了这许多的心思,只可惜他这点心眼儿,能瞒得圣人一双慧眼么?圣人是一定不会见他的,你去告诉他,叫他不要枉费心机了。
慢着!
田七娘本想不见,听裴纨这么说,反而唤住了侍卫,说道:带他来见老妇!
裴纨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大王,你这是……
田七娘微微一笑,说道:这二郎的用心,自然是瞒不过老妇的。不过,老妇很好奇,他有什么见面礼要送与老妇这位大媒人,又有些什么说辞,来为遥儿开脱。呵,走吧,咱们回殿里歇息一下,老妇,等他来!
大王,管仲殿外候旨!
宣他进见!
遵旨!
小海拂尘一扬,转身走去。
裴纨站在田七娘身侧,自上而下看着她的面容,皱纹尤其明显。
裴纨心中很失望,他陪伴在大王身边十年,亲眼看着大王一步步走向辉煌。曾几何时,他曾非常崇拜这个强大的女人,倒不是他想把持权利,留念权利,而是被田七娘这个女人强大的个人魅力,她的精明、她的强干、她刚强的个性而征服。
可是现在,裴纨渐渐觉得,大王的精明和睿智,其实一直都只体现在她如何跟后宫里的人勾心斗角,如何跟朝廷上的大臣尔虞我诈,如何巧言名目的杀戮姜齐宗室,如何一步步铲除反对势力,以图登上大王之位。
如今她如愿以偿了,可是随着她真正地登上帝王,取代姜齐,以国君的身份来治理国家,她的缺点就渐渐暴露出来,她的能力和智慧,不足以驾驭一个国家,或者说,她只是有能力把权力稳稳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正是她一向最拿手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