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娓娓道来,慢慢地铺开
他的大脑昏昏沉沉的,就象在做一场离奇的梦,辗转于血雨中奔走的画面杂乱纷芸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若有若无之中,他耳边传来阵阵“公子”“公子”的低声呼唤,那口中的热气呵到耳朵上感觉酥麻。
他的意识一直半梦半醒的,偶尔清醒些的时候,他会感到自己似乎一会儿在奔驰的骏马之上,一会儿又在颠簸的人力轿子之上,一会儿又是垫着厚厚枯草的牛车,几番折腾,好象骨头都散架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他的意识终于能够渐渐集中起来了,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开始在他脑海中组织起来:手持锋利的青铜长矛士卒掩杀过来,措手不及的他在乱军中被刺中,鲜血汩汩流出,随后就是不省人事……
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他不禁怆然大笑,还未痊愈的伤口鲜血泉水般喷涌而出。本来就白的皮肤更显苍白,在苍白的存托之下,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他相貌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尤其是那双眸眼,隐隐有精光闪过,看起来既危险又高傲。
“哗哗——”一阵铠甲发出的撞击之声,身边数十亲卫见他醒来,双手伏地向他跪拜。他挣扎起身,望着殊死保护自己突围个个带上的一众亲卫,他微微叹息了一声。
无尽的路在前方延伸,连他也不知该在何处驻足。
他叫姜尚,是如今齐国国君田七娘第三子,前面的两个哥哥被齐王一个赐死一个废黜之后,他就是齐国唯一的公子了,被封为平乐候。苟延馋喘,忍气吞声十年之后,如今还是要被迫逃亡。
万幸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在作战,他还有一群忠贞不渝的铁杆部下,还有燕国国君的支持。
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公子尚收敛心神,打起精神思考他现在的处境。一路北上,前路漫漫,只要能够到达燕国,卷土回来就有希望。
牛车行走之间是一片荒野,到处是飘摇的杂草,零星的几畦田地里,几许农夫正在劳作。目之所及,一个健壮的男人用绳索拖着犁,后边一个妇人扶着犁,两人正费劲地犁着泥土。而不远处的野草地里,就有几头黄牛甩着尾巴悠闲地吃草。
公子尚胸口绑着厚厚的白色丝绢已经被鲜血浸染,旁边的亲卫忙不迭的赶快再次敷药包扎。公子尚舔了舔嘴,用沙哑的嗓音喊道:“来人,拿水来。来人……”
声音刚落,一张黑黝黝的面孔凑了过来,一对小小的眼睛瞪得溜圆,叫道:“快,快去给公子取水而来!”
也在片刻之间,公子尚眼前就挤进了一堆脑袋,这些人,都是他的亲卫,最为忠诚的部下,性情纯朴、豪迈的真正血性汗子!
他们一个个面容憔悴,风尘仆仆,但此时见公子尚好转清醒,欢呼声、哽咽声吵成了一团。
最先出现的黝黑汉子轻轻一掌闪过旁侧的一名哽咽不断的亲卫,吼道:“娘娘的紫菜皮!哭甚么哭!公子洪福齐天,化险为夷,咱们应该开心才是!”
那被扇中的亲卫笑中带泪,狠狠拭了一把,破涕憨笑。
那黝黑汉子是公子尚的亲卫长,名叫白狄,极善骑射,在临安之地无敌手。此时他在一旁低声道:“公子,我们当日被包围,公子又重伤昏迷不醒,情急之下,我们只得冒死遁走,数百兄弟,只剩下如今……”说道这,白狄不由得声音有些呜咽。
公子尚默默地点点头,他缓缓而道:“狄叔,不必气馁。谋国谋人,如今天不亡我,我们一定可以再回来!”短短的几句话,似乎耗费了极大的力气,轻轻合上眼,微风轻轻拂过,如蝶翼般的纤长睫毛轻轻颤动了几许。
白狄忽地想到一事,连忙禀道:“公子,我们在逃亡时,听到一些传闻,说老国君,哦……就是先王,公子的父亲,还有……还有一位第四子,田氏想要斩草除根,在追杀之下,据传已经逃到楚国去了,被楚公奉为上宾……”
“第四子,我难道还有一个四弟?”公子尚呆了一呆,剑眉淡扫,一双漆黑的眼瞳,深邃如渊,不知在想什么。
风吹枯草动,北疆之行路漫漫……
大齐文德二年,这已经是齐君,也就是齐国的女大王第三次更改年号了。这年号本是天子才能更替,但周王式微,对这齐国的僭越除了“抗议”“谴责”之外,也做不出其他的实质行动。更何况齐国的母老虎离经叛道的举动何止于此。
转眼已经是七月,南翎郡长街上,无数的行人、商旅和货摊把本来很宽敞的街道挤塞的满满当当。
转过长街是纵横的小巷,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临近平民院落,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藤蔓,在狭长的阴影下,似乎将这闷热扫荡走了一些,有了些许清凉的感觉。
这都是南翎郡的光鲜之处。
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此刻正光着脚丫,拼命地奔跑着,后面追着一个气势汹汹的壮年汉子。
小小乞儿哪能逃脱成年人的追赶,片刻便被追上,一顿拳打脚踢之下,小乞儿抱着头,好象一只小狗似的蜷缩着,早已经没有力气讨饶。壮汉一脚踢飞小乞儿,正好落到小巷边上的水沟里,小乞儿闷哼一声之后,昏厥了过去,生死不知,但手中还紧紧抓住偷来的半个馒头。
路上行人如织,却没有人理会。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