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决心向崔良玉发难,必然要从崔良玉断的案子处着手,暗中多少小动作,那都是暗中的,最后必须着落在这些摆在明处的事情上,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才能确保他的地位。至于选择哪件案子发难并不重要,任何一桩案子都只是一件武器,崔良玉和遥儿之间用来战斗的一件武器。
所以遥儿听说那未有一面之识的程家娘子含冤而死,激于义愤,擅自更改主张,就选择了这桩案子作为突破口。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此案居然还有后续的发展,不但变得逾加复杂起来,而且把御使台和上卿院都牵扯了进来,甚至还有吏部乃至未央侯,这一桩案子竟然搞得三法司一个不落,尽数牵扯其中。
“未央侯……田承乾……”
遥儿忽然想起了裴纨对她的殷殷劝告:“当此时刻,阿姐谁都可以动,唯独田氏,万万不可动。大王心意已决,储君恐必出于田氏一族,不是田承乾,就是田三思。然而储君人选落到谁的头上,还不好说。阿姐还年轻,来日方长,且不可轻易决定自家归属!寇卿宫,乃天子之耳目,阿姐只需尽心竭力做好耳目之事便好。”
遥儿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头顶林梢。林梢在轻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那阳光随着树梢的摆动,时而洒在她的肩上,时而又成一片阴影:“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奈何!”
“如今这趟浑水,不管你怎么做,都可能惹来另一方势力的攻击,只要你不能胜的漂亮,郎中就已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这是韦春春临走时说的话。
韦春春有些灰心了,对于遥儿的处境不大看好,不过他还能赶来,把这些事情向遥儿说清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
而寇卿宫司里他和崔良玉的决战也好、三法司之间的争斗也好。甚至未央侯和长乐侯之争也罢,一旦有那所谓的胜利者……只要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不满意,随时都可以抹杀一切,叫他们重新开始?
韦春春走后。遥儿想打此处,一阵寒意攸然掠过遥儿的心头。
……
又是一天早上,满城的钟鼓声刚刚敲过第九记。
寇卿宫衙门一如往常,前面叮叮当当的走着的是戴着枷锁镣铐的囚犯,后面是拖着风火棍。懒洋洋地晃在长廊下的皂衣公差。有那抱着行本匆匆行走在各司署前的小吏,迎面看见一位职衔高些的上司,便停下来,恭敬亲切地打声招呼。
似乎又有不同,今天衙门里的人比往常多了些,或许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些不必一大早就到衙门里报到的人也早早赶到了,又或者一些到了衙门就喜欢待在公事房里的人,这时也在院子里晃悠,找人拉扯几句。
莫非……今天是发饷的日子?
衙门西北角有一片灰色屋檐的院舍区。那就是寇卿宫公厨。在炊烟停了多日之后,今儿那片院落的上空一大早就又开始冒出淡淡的炊烟了。
衙门里的胥吏公差见了面,都要停下来打声招呼,打招呼的话都是大意相同的一句:“瘟长史回来啦!”
说完大王家便心照不宣地一笑,各自点点头,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便错肩而过。
有些多少担些差事、身上有职司品级的官儿,哪怕是个从九品下的小小掌固官,不免也要端着些架子,见了胥吏公差他们自然不动声色。见了同等品级的官员也只是点头一笑,只是那笑容比平时多了一层莫名的意味。
只有当他们遇到他们的上司。而且是平素极亲近的上司的时,才会忙不迭凑上去,露出比那些胥吏公差更急切的表情。急急说道:“瘟长史回来啦!咱们该如何行止?”
他们的上司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言辞,把脸一板,沉声训斥:“管好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到处打听什么!两尊菩萨打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这事儿才刚开始,懂吗?”
那些小官儿不管是懂了还是没懂,只管把头扑愣愣地点着。仿佛已经全都懂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打的这是什么禅语。不过今天整个寇卿宫都像是因此笼罩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气氛。
“瘟长史”自然就是遥儿。她一招“瘟疫计”把整个寇卿宫都折腾的人仰马翻,她自己却躲进白马观享清闲去了,从那一日起,她便被起绰号成风的官场中人送了个雅号“瘟长史”,一位女瘟神。
还是夏侍郎的那处公事房。
“背后一剑”崔良玉、“破窗大斧”皮桓、“惊落笔”孙亦可、“抓瓜瓜”严禾姒,以及新得雅号“瘟长史”的遥儿正襟危坐。
泥胎木雕夏菩萨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看看这五盏不省油的灯,轻轻咳嗽了一声。
五人一起起身。向夏侍郎致敬:“下官见过侍郎!”
“诸位请坐!”
夏菩萨在上首坐了,双手按了按,五大郎中“唰”地一声,各自归位。
夏菩萨又咳一声,道:“前些日子,我寇卿宫有多人患了急病,其状近于瘟疫,朝廷小心起见,将染了急症的一应公员暂且隔离,嗯……衙里的事务也不免受了些影响。”
谁都知道前几天那些“急疫”是怎么回事,可是不能摆在桌面上谈的就是不能谈,换作行伍中人,此刻怕是早就拳拳到肉,用身体说话了,堂上这几个人却都是一脸的坦然,仿佛夏如说的是真的一样。
夏如又道:“如今尚医署已经查明,此乃虚惊一场,各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