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使台和上卿院并不甘心失败,上卿院咬牙切齿,准备寻摸遥儿的短处,报此一箭之仇,而御使台失去了这次扬名立万的机会,转而揪住死者西门艺的父亲、那位吏部考功员外郎不放,攻击他养儿不教、攻击他品行不端,攻击他收受贿赂……
反正御使台告人是不需要证据的,一盆盆的污水顷刻间就把潘员外泼成了黑人。
御使台的疯狂也是没有办法,本来自俊下臣被贬官之后,御使台就每况愈下,这一次三法司角力失败,御使台的威望更是一落千丈,他们不赶紧找点事做,可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
凤阁的裁决和大王的特赦旨意同时送到了寇卿宫,遥儿接到了特赦的圣旨和凤阁的裁决之后,立即下令释放了常之远,并把其父常林唤来,严词训斥了一番,常林自然唯唯喏喏,至于他肯不肯洗心革面从此弃赌,那就无法预料了。
遥儿从大堂上出来以后,司刑司的员外郎左英棠、曹无双率领本司的各位司吏、书令、书令史立即抢前祝贺,那班头和韦司吏立在遥儿身后,仿佛护法金刚,顾盼左右,与有荣焉。
随后,都官郎中孙亦可、比部郎中皮桓、司门郎中严禾姒也率领本司官员纷纷上前庆贺,纷纷说要宴请遥儿,庆贺她首战功成,寇卿宫在三法司中扬眉吐气。
遥儿自然看得出,他们的邀请是很诚意的,绝不是刚到寇卿宫时,崔良玉所说的那种遥遥无期的酒宴,遥儿自然不可能摆出一副得志猖狂的模样,此一战固然奠定了她在寇卿宫的地位,可要在寇卿宫如鱼得水,获得广泛的支持,当然离不开这些人的友情。
好一通热闹,好一通寒喧。之后众人才纷纷散去。
遥儿回了司刑司,班头和韦司吏也没有什么事情,却下意识地依旧跟在她的身后,直到进了寇卿宫司的院门。
正对面。依旧是那副獬豸神兽的壁雕,院子正中一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院子里很奇怪地再无一个人,只有崔良玉一人,背向院门,双手负在身后。打量着身前那棵桂树。
韦春春和方喏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虽然两人已经铁了心追随遥儿,可是崔良玉把持寇卿宫司久矣,余威犹在,两人见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怯意。
遥儿摆摆手,独自走进了院子。
遥儿走到崔良玉身边站定,崔良玉头也不回,久久,方喟然说道:“桂花开了!”
遥儿看着枝头缀着的一朵朵的乳白色小花。这才察觉,有种很提神的清香之气。回荡在整个院落里。
遥儿吸了吸鼻子。道:“很香!”
崔良玉笑了笑,徐徐转身,面向遥儿。
“长史,恭喜你!”
“不敢,只是运气好罢了!”
“呵呵,长史过谦了。我,是小聪明。你,是大智慧!”
崔良玉轻轻吁了口气,仰起头,看着枝叶遮蔽的天空。自失地一笑,道:“某自不量力,一直想跟你斗。在得知此案卷入了上卿院和御使台后,我还在自鸣得意。以为你惹上了麻烦。其实……从那时起,我就败了!”
崔良玉收回目光,深深地望了遥儿一眼,道:“我想跟你斗,可是从那时起,你斗的就是上卿院、就是御使台。已经把我远远地扔在后面,根本不配再做你的对手,无论你是胜是败,我都已经先败了。”
崔良玉摇摇头,苦笑道:“可笑我那时还在自鸣得意,何其可笑。”
遥儿微笑道:“小妹确实是运气,选择常家老妇殴杀儿媳一案时,我也没有想到,后面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崔良玉点点头道:“的确是你的运气,不过才干是一种能力,机智是一种能力,人脉是一种能力,运气,同样是一种能力,你有而我没有,我就得服气。更何况,你接下来的作为,绝不是运气!
如果你屈服于某一方面的压力,你会败的很惨。但你,站的比我们都高,看的比我们都远。当别人还在算计该站在哪一边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时,你已经站到了永远正确的一方。当我还在等着看你如何让各方都觉得满意时,你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你不需要向他们任何一方有个交待!”
崔良玉又抬起头,眯起眼,仿佛从那茂密的枝叶间看穿过去,看到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了一阵,才对遥儿道:“我败了!不过,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后面……”
遥儿点点头道:“我明白,我现在只是站住了脚,仅仅是站住了脚而已!”
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太明白的,就像有些事不可以摆在桌面上谈,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崔良玉笑了笑,忽然又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胶郡了,胶郡府衙里也有一棵桂树,不知道此刻开花了没有。”
遥儿皱了皱眉,问道:“郎中准备离开寇卿宫?”
崔良玉也皱了皱眉,道:“现在离开,还会有人送我,有人念着我。等你把整个寇卿宫司完全掌握在手中,再把我一脚踢开的时候,某就真的成了一只丧家之犬,长史不肯让我走的体面一些?”
遥儿道:“为什么要走呢?我和你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前辈,对晚辈不是应该多加照拂和提携么?”
崔良玉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古怪的神气:“你敢用我?你放心用我?”
遥儿笑了:“为什么不敢?为什么不放心?兄方才还夸我站的高,看的都远。那么你知道我的志向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