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在宫里的时候,接到的圣旨也不少,可从未像今日一般心绪被搅得一塌糊涂。
时隔将近三年了,是时间把自己的心性磨灭的脆弱不堪了吗?贺楼苦笑,居然会因为接到一张圣旨落荒而逃,想想不知这是可悲亦或是可笑。
他对皇帝从来都是怨恨的,如果说许多年前对他还有一丝期待的话,现在就只剩下了绝望。
他恨,为什么皇帝对他是见死不救的。为什么就不愿意多追究一些,再找一找他也是好的。
也是因为那般不闻不问,贺楼已经被人们遗忘许久了。
或者说,是这个国家的大皇子,已经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之中。
狩猎遇害,与其说是贼人的心狠手辣,不如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
贺楼家与游氏联手趁着围场狩猎的机会,派人先潜入围场,伺机而动劫持走了他。他虽跟着师傅学过些武艺,但毕竟不精,与那些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是根本没法儿抵抗的。因着身上失血过多,他昏迷了过去。
他睁开眼时,一个妇人正在拧着脸盆里的毛巾准备为他拭汗,身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但身上还是很虚弱。
他勉强撑着床榻欲起身时,那妇人赶忙走过来按着他的肩膀示意他躺下,将毛巾放在他额头上,温柔的言道:“你刚退了烧,不便起床。先躺下吧。”
他脸上露出微微不适,“能多加一床褥子吗?这般睡着,很不舒服。”
妇人这才想到他是宫里的皇子,自然是住惯了金屋银屋吃遍了山珍海味,对这小小的府中的配置都不满意。
招手唤来丫鬟去拿被褥。妇人在床榻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他这才问道:“这是哪里?”
妇人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言了一句:“孩子,我们也不是有心要害你。要怪,只怪你错生在了皇家。不过,只要你那皇帝爹爹给了我们想要的东西,我们自然会放你走,你不必担心。”
可未曾料想。许多日子过去了。仍然没有贴出寻找大皇子的皇榜,甚至连私下寻找他的消息都不曾听到一次。
这一家的主人终是露了面,显然是没有得到预期的东西。“既然你那皇帝爹爹不在乎你,你就在此住下吧。从今以后,把我当做你的爹爹。这一位,就是你娘。”
妇人连连点头。一手紧紧握住他的腕子,“好孩子。从今以后,就叫我一声娘。”
他叫了爹娘,一个可以生生将他从围场劫走,敢把刀放在他脖子上的人。他没有那个勇气去挑战他们的权威。
自此,这世上再没了一个叫做陆风霖的大皇子。
后来,他的脸上带上了一层薄薄的面具。面具上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贺楼敏之。
真正的贺楼不久前死于一场天花。贺楼夫妇悲痛不已,却秘不发丧,贺楼府上下三缄其口,这才能有后来的他代替了贺楼敏之活了下来。
贺楼每日都在期待,会有那个人带着皇宫里的所有侍卫,来这里接回他。那些日子里小小的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夜晚的时候总会有一个孩子伫立在那里许久。时间长了,下人们也是习以为常了。
在等待中绝望,这便是那个坐在龙椅上是以他父亲的人给他的恩赐。
贺楼坐在角落里抱着了自己瑟瑟发抖的身躯,这怕冷的毛病便是自打娘胎带出来的,从前是真的怕冷,后来便成了一种习惯,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才会以为那一床厚厚的被子就是他所有的寄托。
郭淮云出了屋子在绣庄的院子里踱来踱去,焦躁不已。恰遇上了听说颜琛“生病”赶忙放下手头儿的活计跑来探病的廉清。
廉清见着这么一个男人在院子里一直来回走着就觉得心烦,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挡着了她的路。加上急着去见颜琛正烦躁着,话语间也没有半分客气:“还不让路!”
郭淮云白白被如此呵斥了一顿,且还是一个年纪可以当他女儿的人,心中又羞又恼:“你可知本官是谁?”
“管你是谁!”廉清顶了回去,“你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知道自己是谁就行了。”
“我可是堂堂的徐州织造府郎中!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对我吆五喝六!”郭淮云已经怒的开始用身份来碾压对方。
见廉清顿住了脚步,郭淮云这才满意,怒火也消去了几分。
只见廉清嘴角勾起了一抹讥笑,“我爹是江宁三府的织造,如此回答,大人您可还满意?”
廉清头也不回的迈进了颜琛的屋子,徒留郭淮云带着几个小厮一并站在那里愣着。
官大一级压死人,莫不是这个道理。
廉清急急地进了屋子坐在颜琛的旁边:“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才不过几日不见就沦落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回事儿你快起来告诉我呀,干嘛要让我坐这儿干着急啊!”
何妈将手指竖立放在唇畔做出噤声的手势“嘘”了一声,廉清急急忙忙站起身来拉着何妈的手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告诉我啊!”
何妈指了指门外,廉清心领神会:“放心,那个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了,如今没有外人了。”
颜琛也不用装病了,将手伸出去朝廉清勾了勾小指:“过来我告诉你。”
廉清搬了个小板凳儿坐在床榻边认认真真的听颜琛讲着,不由破涕而笑出声:“你就是为了躲那个老狐狸才可以装病?你也真是够可以的。”
接着听下去,却是不由皱了眉头:“圣意如何能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