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满地枯枝落叶夹杂着尘土翻滚起来,几乎让人站不住脚,燕京少有这样的天气,楚熙宫西侧宫门侍卫一个个缩着颈脖冻得索索发抖,由不得骂起这老天爷来。这处宫门专供一些采办内侍出入,比不得别处,能偷懒耍滑,是以这些人虽然都被这大风吹得头皮都发麻了,却仍是在宫门口老实守着。
远远就看见两名内侍沿着宫墙根走过来,侍卫队正立时喝道:“站住。”那两内侍年岁虽然都不大,却也十分懂理,几步小跑过来。其中一个是常出入这处的,点头哈腰谄笑着说道:“原来是崔大人,今儿又是您当值呢。”一边塞了数锭碎银子过来。
侍卫队正将碎银拢进袖子里,冷硬神情略缓和几分,淡淡瞟了这两个内侍周身一眼,手指了面生一个,说道:“他是哪一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
先前说话那内侍拐了拐同伙,笑着说:“崔大人,他原先是在元福宫当差的,现下已是转到了盛兰宫了,这回是领了盛兰宫的差事出来的。”
那队正久守这处宫门,自然知道宫里一些变故,一听这内侍说完,就明白面生这个原来是五殿下身边的人,现在转到盛兰宫去。这五殿下今时不同往日,他由不得收起怠慢心理,上下看了面前内侍一眼,死板脸上牵出几丝笑容来。
面生那内侍也十分乖巧,不等这侍卫队正开口说话,俊俏面上就堆满了笑容,说道:“徐五见过崔大人,以后少不了麻烦崔大人您了。”
队正收了徐五递过来碎银,微笑说道:“好说,好说。”上下看了他周身一通。见表面无甚异常,也不搜身了,挥了手就将两人放了行。等两人走远了,他从袖子中拿出碎银来,放掌心里颠了颠,旁边侍卫笑着低声说道:“大哥,就这么放这两货走,不会出事吧。”
那队正瞪了他一眼,哧一声笑,招了他附耳过来。低声说道:“你小子就不懂了,元福宫这位如今养在裴贵妃身边,早非从前不受待见的皇子。说不定有一日能坐上那位置上去!你我这时若得罪了他,到那一日可有得好受!”看着那两人离开身影,又低声说道:“这位徐公公如今还拜了乾清宫齐公公做干爹,你们几个以后都将招子放亮堂一些,莫要轻易怠慢了他。”
那侍卫一边点头应承。一边伸长脖子看,两位出宫采办公公这时转了弯去,一眨眼就不见人影。他于是笑着说道:“他娘的,这两货走得倒快,咱都没看清楚这姓徐的面相。大哥你怎地不早说?也好让咱们也混个脸熟啊。这货日后那也是宫里红人啊,想巴结都要寻门道的。”
那队正哧一声笑。说道:“瞧你那德行!你放心,采办这事可是肥差,他有了一回就会有两回的。你要巴结他,还愁没机会?”
那两名内侍出了宫来,就往西大街走去。离了宫门,路上行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挑夫货郎的挤了满满一路。热闹叫卖声也不绝于耳。常走采办的吴公公不由得说道:“哟,今儿倒是奇了。这鬼天气街上人倒是不少。”
徐五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附和说道:“是啊,快过年了嘛。”
吴公公拢着袖子,笑着说道:“这离过年还有个把月呢!往年可没这么多人,徐五,你仔细一些,这处人多,莫让人扒了身上银钱去。”
徐五笑着说道:“知道,丢不了的。”他话音刚落,就有一挑担子汉子甩着两个大木桶撞了过来。那吴公公正与徐五说着话,一时来不及闪躲,与那挑担汉子撞了个正着。大桶中黄绿骚臭东西溅出来,顿时泼了他满身满脸。吴公公伸手一抹,他那尖细脸立时就成了大花脸了。
挑担汉子一见撞了人,连忙放下担子过来,不住说道:“对不住,对不住。”一边拿了袖子慌忙帮吴公公擦拭。吴公公见这厮将自己一身光鲜宫服捣弄越发不堪了,气恼一脚踹去,骂咧道:“滚一边去。”
那挑担汉子却十分实诚,只拉了吴公公说抱歉话。
旁边这时就有人插嘴说道:“你这粗人,将人家这身衣弄成了这样,还让人怎么穿?需得陪些银钱买一件新裳才对。”吴公公听了这话,斜着眼睛看着那挑担汉子。
那挑担汉子立时鞠躬说道:“对不住大人,小的这趟出门,身上没带银钱,好在家离此处也不远,待我回去一趟,取了银钱陪给大人。”
旁边又有多事人说道:“大人千万别信他话,谁知道他去了还来不来?”徐五也低声说道:“吴公公,咱们还是跟他去一趟吧。你这身衣裳可走不出去了。”
那吴公公骂了一声“晦气!”揪了那挑担汉子的袖子说道:“你休想跑!若不陪我一件新裳,咱们廷尉司大牢见!”
挑担汉子连忙说道:“我身上确实没带银钱,大人要不跟我去一趟?”吴公公看了看身边徐五。徐五点了点,吴公公又是一脚踢来,说道:“还不快走?”
随着这三人离去,大街上围一圈看热闹的人也随即散开了,只片刻,西大街这处只剩了寥寥数人。风越发大了,这些人看了一眼突然冷清下来的街面,心里虽然疑惑,却也耐不住这大风,蜷缩着只管前行。
挑担汉子领着徐五两人拐进巷子里,敲开一家屋门,命婆娘取了银钱出来交到吴公公手中,一边又赔笑说道:“我家幼弟与大人身形相似,刚好有一件新做衣裳,一回都没有穿过,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先换了身上的?”
吴公公看了看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