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高大肃重,裴胥青正站在那里,久久不发一言,身影皆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面相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浩大乾清殿殿门只闻得火把迎风呼呼响声,数百人无一人发出声响,都静静看着场中间的几人。
方墨将赵怀宗交到萧帧手中,自己过去扶起聂笙。聂笙弯月眸子一笑,依旧是从前晋州那副敦厚样子,说道:“墨丫头,我熬了这么些年才等到今日,你勿要怪我坏了你的事。”
方墨抹了一把脸上泪水,说道:“聂大叔,我怎会怪你?”
聂笙口鼻中鲜血流出来,又断续说道:“墨丫头,你,你很好,我对不住,对不住云旭他们娘俩个,可是,我没有办法。聂家只有我一人了……”
方墨微笑说道:“聂大叔,你不要说了,我知道这些,以后也会告诉云旭的,他会明白的。”
“好,多谢你。”聂笙笑着点了点头,从怀里塞了一物于方墨手心,说道:“这是云旭爷爷留下的,你,你替转与他吧。”方墨点了点头,正要说话,那边萧帧突然叫道:“方墨――”
方墨转头顺萧帧目光看过去,无数火把通明照着,站在乾清殿门高处那袭月白身影在咧咧风中越发飘逸了,这时接过旁边灰白老者手中的弓弩,端住了,瞄准他们。
方墨脸色一下子惨变,她没有想到,裴胥青竟是大胆如斯,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赵怀宗死活。她一怔之后,那羽箭已是如闪电过来,嘣,一声闷响,正中赵怀宗胸口。
一人淡淡声音顺了风声入耳。
“杀了他们。”
裴胥青转过身去。将身后震天喊杀声抛于脑后,他缓缓走进威严肃重的乾清殿里面,偌大殿内只有他一人。这里宽广浩大,似乎将整个苍穹都揽在其中了,八个朱红柱子上巨龙环绕往上,支撑着高浩金顶,外面一切声响皆默于此处,他前方最高处一尊皇座椅泛着诱人金色光泽,傲视着脚下一切。
裴胥青静静看着那位置,过了良久。缓缓上了前来,伸手正要抚过那流彩金光,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巨响。轰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威严肃静的大殿也随着这惊天响动晃荡不已,尘幔纷纷扬起,那朱红柱子上一尊龙头竟是啪地一声断裂开来,猛然落地。摔成了碎片。
裴胥青一惊转过了身去,外面尘埃滚滚进来,只片刻就眼前一切尽数遮盖,等到尘埃落定时,这肃重威严的至尊大殿里已是一片狼藉。丁仲满面尘土奔跑进来,素来沉稳脸上满是惊恐之色。看着他,咽了一回口水,说道:“少爷……”
裴胥青转身步下了阶梯。来到乾清殿大门口。触目而来的是漫天的灰蒙蒙尘幔,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无数哀嚎哭喊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裴胥青温雅面上变得十分难看,不发一言。手持了长剑冲进那团灰蒙蒙尘雾里。
至晨光从东边亮起时,浩大威严的乾清殿门口才露出本来面目。光可鉴人的青石地上尘幔积了老厚。两边的白玉石柱倒了数根,偌大场地上尸横遍野,残肢断臂处处可见,而右边那地面上现出一个巨大坑洞来。
裴胥青站在那坑洞前面,忙了大半夜,他如玉面上罩了一层灰蒙色,从前温雅再不复见。
丁仲跑过来低声回道:“少爷,发现掖庭侍卫首领朱胜了,但是没有找到那两个人。”
裴胥青跟着丁仲走过去看,地上躺着的人满面大胡,双眸安详闭着,已是死了良久,正是掖庭侍卫首领朱胜。他周围地上却不见那黑小身影。裴胥青抬头看,晨曦从东方出来,放出万道光芒,他阴霾眼中也渲染了两道金色光芒。
裴胥青站起身来,淡淡说道:“他们还在宫里,仔细搜。”
昨日夜里得皇上被挟持消息,楚熙宫各处宫门立时关闭了,不许任何人出入,那两个人除非生了翅膀,否则,是绝对出不去的。
丁仲低声应道:“是。”带着人马出去。
裴胥青转身进到乾清殿中,往日这时候,这里跪了满地的人,三呼万岁之声直冲云霄,而现在却只有一人静默立在尊皇座椅下面,着一身青布衣衫,双手负于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裴胥青出声道:“爹。”
那人转过身来,一双与裴胥青一样的眸子里带着淡雅如风微笑,说道:“青儿,来。”裴胥青过来,两人并肩一同走到了乾清殿那尊皇龙椅旁边。裴元贞拍了拍裴胥青肩膀,说道:“青儿,你昨夜做的很好。”
裴胥青低下头默默无语,裴元贞又说道:“你勿用担心,那两个人既是在宫中,就一定跑不掉。”
裴胥青过了一阵,说道:“爹,萧帧这人非常人,不能让他回到漠北去。”
裴元贞呵呵笑着,又拍了拍裴胥青肩膀,说道:“漠北的萧家的人哪一个庸物?否则当年爹也不会煞费苦心与北狄结盟了。不过,现在这萧帧还有些用处,暂容他活几日吧。”又拉了裴胥青,说道:“来,青儿,你坐上这位置,让爹看看。”
裴胥青转到那座椅前面,却不坐下,反而看着裴元贞眼睛说道:“爹,与北狄结盟,无异与虎谋皮,这事当真是你做的?”
裴元贞看着殿外一阵,突而转头,沉声说道:“青儿,爹知道你会不耻爹这一做法。不错,若世人知道这事是我裴家所为,只怕这天下再无我裴家立足之地了。可是,大凡成大事者,均不拘小节,我裴家要成此大事,这区区一小事又算得了什么,一旦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