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打定了主意,又冷冷看了丁秀兰一眼,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就走。丁秀兰看着她决然而去背影,心里越发忐忑不安。这时孙瑾瑜说道:“你去将剑拿来,咱们离开这里。”丁秀兰敷衍笑着说道:“大黑子,这里就是漠北啊,咱们又能去哪里?你且宽心在这里住着。若是真呆不下去了,咱们再走。”
孙瑾瑜望着大门,又说道:“她是谁?”
丁秀兰仔细看孙瑾瑜脸色,一字一字说:“她叫方墨。”
“方墨?”这名字在孙瑾瑜又嘴里滚了一个来回,丁秀兰的心险些要跳将出来,孙瑾瑜隔半响,又嘣出一句,“她很厉害。”丁秀兰长长松了一口气,微笑说道:“是啊,所以咱们以后也要离她远些。”孙瑾瑜想了想,点了点头。
丁秀兰磨在孙瑾瑜身边,呼延龙让人煎好了药送过来,丁秀兰伺候孙瑾瑜吃完了。天色越来越晚,她心里也越来越不安,自己总归不能在孙瑾瑜身边呆一整夜吧。呼延龙进屋了,丁秀兰不等他说出赶人话来,主动站起身,嘱咐孙瑾瑜说道:“大黑子,我回屋了,你留着这屋里,千万别再打人了,好不好?”
孙瑾瑜点了点头,看着丁秀兰离开。呼延龙看了看孙瑾瑜,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可两人相对无语,孙瑾瑜的疏离是显而易见的。呼延龙只好怏怏转到别处去住,遣了一个机灵的,名唤涂士强的十七八岁小喽啰在孙瑾瑜身边贴身伺候。
丁秀兰一人胆胆颤颤回到先前所住屋里,赶紧关了屋门,一时不敢点灯,怕方墨知道她回来,摸黑上了床来。睁着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窗外。这山寨建于一山谷之中,入夜了,万簌寂静,只有风声呼啸着更猛烈传来,月婆娑,枝影乱舞,一刻都不停息。
丁秀兰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想着,方墨会不会突然一脚踹开屋门进来,提着长剑赶了她下山去。一时又觉得这不大可能,大黑子只听她的话,又不知道剑已是交给了方墨。要是不见她,一准会闹起来。她虽是只在这山寨里呆了大半日,却也知道,这山寨里的人十分看重孙瑾瑜,断不会让他就这么走掉的。方墨尤甚。所以只要有大黑子在。方墨她不会赶她下山的。
以后她就好好的,一心一意照顾大黑子,方墨她见了,许是就能留下她来。
丁秀兰心思飘忽不定,守了半夜,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却睡不踏实,半梦半醒之间,又回到了从燕京逃出来的那晚。
裴府里到处都是火。哭喊声乱了一片,因是她裴二小姐上吊那晚上值夜的,便被单独关在一处,只等着裴夫人挑定了吉日,就下去陪着裴二小姐。她被饿了好几日。整个人混混沌沌,不知身是梦里。还是已经见了阎王,一时被烟火呛醒了,惶惶然瞪着眼前的一切,求活的本能终是胜过了一切。于是她费了好大劲从窗子里翻了出来,触目的都是火,昔日的亭台楼阁皆拥在一片火红里,满院里的人都慌乱逃窜着,无一人注意到她。
她一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才好,呆愣了半响,一伙蒙面大汉冲了进来,院里人的哭声喊声乱了一片。她随着人流四下逃窜,然后进了青竹院里,大少爷书房门半掩着,她慌头慌脑进去,畏缩在墙角落。外面火光冲天,透窗格而进,那青木架上搁着一柄长剑,无鞘,冷冽寒光流转着窗外风火,分外炫目。
这是方墨的剑,她记得。
一时灵窍顿开,裴府虽然断了她的死路,可是她可以去找方墨啊,这剑就是她的保命符。
她于是取了那长剑下来,扯下一方布裹住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摸了一些值钱物件,一并裹了,缠在背上,趁乱出了裴府。
大街上同样也是乱糟糟一片,天地似乎一下子就塌陷了,到处都是哭喊声,她随着人流拔腿就往北门而逃。出了城去,也不敢回家,只知道往北行。行途中找一家当铺换了一些银钱出来,一路往北行,吃过了无数苦头,差点被一拉车的哄到了荒郊野外给破了身子去,慌乱挣扎中,一剑杀了那人,才得以活命。
至此,她再不敢相信陌生人,不敢随便与陌生人搭腔说话。
谁知道了到了立川,又遇到了歹人,不过是在路边的一家茶棚里讨了一碗水喝,歇了会脚,就被几个地痞无赖强拉到了巷子里,她一把拔出方墨的剑来,声嘶力竭喊道:“谁要是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我就杀了他!”
那几地痞无赖相看一眼,哄然大笑,有一人不信邪,谄笑说:“小美人,你那剑可要拿稳当了,来,爷来帮你。”上前捉她。她要活命,举剑慌乱乱砍一气,待周围一切声消时,有一人横躺地上,身上尽是血红,余人皆不见了。她拿了血淋淋长剑,慌乱看去,天旋地转,事事物物皆狰狞。她一路狂奔,藏身在一家破庙里。等天黑了,再出来。大街上已是空无一人,只破庙门口蹲在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
她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番,找了一家客栈投宿,一夜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听见外面喧哗声响,她一下子惊起,天已是蒙蒙亮了。店小二叱责声传了进来。她已是如惊弓之鸟了,悄悄地从窗格里探出头去看。却是一衣衫褴褛乞丐畏缩于店门口不走,那小二不停骂骂咧咧,口水不知费了多少。那蓬头垢面乞丐依旧纹风不动。小二实在不耐,遂一脚狠狠踹去。却正临那乞丐面时,被那乞丐一手握住了脚。
那乞丐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