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前任城主与大承结下盟约,为表诚意,将唯一的继承人高季白送往京城,为太子伴读。时隔五年,先帝兑现承诺,返还质子。高家人丁稀少,唯有季白公子一个子孙,所以下一任的敦煌城主便落到了这位刚从异乡归来的少年身上。”
云逍脸上渐渐没了笑容,那双眼睛像是冰水洗过一样,黑沉沉的冷,萧客行却好似浑然不觉,直视着云逍,语气平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
“高季白虽然年幼,但的确是个英明的城主,十年来铁腕管束敦煌这一丝路重镇,厉兵秣马,整顿敦煌政务军务,修建水渠商驿,并带军多次击退虎视眈眈的西域国家的挑衅,在丝绸之路上建立了威信……”
季白,公子季白,叱咤风云的铁腕城主,丝路上传说一般的人物。
云逍默默听着,眼眸微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世上的秘密就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埋藏了了太多死去腐烂的东西,即使有心人不辞辛劳,抽丝剥茧,将所谓的真相挖出,摆在众人眼下,殊不知真正的秘密仍旧沉睡沼泽深处,自顾自地腐烂发臭,最终在岁月的侵蚀下化作飞灰。t
尘世从无,他萧客行就是耳目再广,也只说对了一半。
“敦煌城主英明神武,怎会是我这般形骸放荡的纨绔子弟?”云逍嗤笑道“既然萧楼主给我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我云逍也礼尚往来回敬一顶如何?”
他伸出手指,缓缓勾勒着萧客行戴着假面的脸,唇角带笑。
“当年昭颐皇后诞下麟儿,举国同庆,先帝龙颜大悦,赐名凌哲,再加上时兴立嫡不立长,当下便将这还没满月的肉团儿封为太子。”
他的手很凉,沾了鲜血,在萧客行的脸上留下道道暗红的血迹。
“可恰巧的很,就在同一天华淑妃也分娩产下一男婴,名为凌涅。这凌涅长到七八岁的时候,相貌音容和太子竟别无一二,连皇后都难以分辩真假。”
萧客行阴晴不定地盯着云逍,抓住那只想摘下自己面具的手。
“接着说。”
云逍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手腕,唇畔的笑意却淡了下去。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即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不可能长得丝毫不差,一时间谣言四起。太子是储君,是将来大承万里江山的继承者,却莫名其妙冒出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对天家皇室来说就是多了个潜在的威胁。”
“不过那凌涅九岁的时候就暴病而亡,从此这太子级储君之位便稳定下来。可据我猜测,这长得和太子一模一样的凌涅很有可能没有死。”
像是要印证云逍的话,萧客行缓缓摘下脸上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
月光下,那张熟悉的面容就展现在他面前,和记忆里那个心心念念的人重合——相似却并不完全一样.
他的眼神太过凌厉,他的神色太过阴冷,就连那抿成一线的薄唇都带上了绝情的味道——他终不是自己等的那个人。
是啊,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他,不是自己苦等十年终不悔的景凌哲,不是自己撕心掏肺倾尽所有爱过的大承皇帝。他是萧客行,是听风楼主,是凌哲的影子——
“美人,我要说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张脸,你恼不恼?”
云逍依旧言笑晏晏,一双眼里似开满了万树桃花,风情万种却多了几分悲意,自顾自地抚上那张俊美的面孔,像是在怀念着某个永不回头的人。
“敦煌城主果然名不虚传,”扣住云逍的下巴,萧客行只觉得心里郁郁得快要炸开,像是愤怒却又无从发作“既然彼此都明了身份,现在是你死还是我活呢?”
“要是平时我和你动手绝对没有半分胜算,”云逍抬起眼对上他的眼睛,低低笑开“可惜啊,美人,你忘了,我既然敢在你面前说这些,手里岂能没有筹码?”
淡淡的香气从云逍身上传来,带着桃花特有的味道,顷刻便弥漫在不大的屋子里。
身子不住地开始发软,云逍笑意盈盈地回抱住萧客行,低下头,呢喃般地在他耳边说道“乖乖睡一觉,就当做了个半真半假的梦,梦里开了一山的桃花,有酒有茶有美人,要什么有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萧客行挣扎着想睁开眼睛,意识却不听话地在云逍柔和的声音里沦陷。
收起袖子里装了蛊虫的陶罐,云逍盯着萧客行半晌,站起身来,像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几起几落,便引入黑暗中不见了踪影。
萧客行长这么大,从没做过如此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一山一树的桃花灼灼,像是要燃起来一般,怎么望也望不到尽头。
远处的桃树下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人,一身白色衣裳,满头青丝未束,随意地披着,虽然隔着很远看不清面容,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怔怔地走了过去,那人像是发觉了他,转过身来,忽然勾住他的脖子,有些凉的嘴唇落到他的鼻尖嘴角,一股好闻的气息扑鼻而来。
他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一向清醒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情不自禁地去抱住那人的身体,扯开他的衣裳,将他压了下去……
身下是那人有些单薄的身子,带着爱抚留下的红痕,絮乱的呼吸落在他的耳边,躯体纠缠间便情迷意乱。
“美人。”
呢喃般的话语像是炸雷一般落在耳畔,萧客行凝神看去,那人的面孔刹那间似乎清晰了一些,一双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