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有人来找林青青搭伙，人没拉到却得了肉食之后，往她家来的人就慢慢多了些。林青青倒是没怪罪村里人这种贪便宜的做法，毕竟生死之前，别的都是小事儿。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会想想家里的伴侣孩子。
所以说呀，面子、自尊、骄傲什么的，在粮食面前，都不算什么。
不过林青青却是没再拿东西出来了。她又不是做慈善的，自家地窖里的东西也不多了，她男人的食量也不小。总不好为了外人委屈自家人！
大家没从林青青这里得着肉食，倒也没多抱怨什么。毕竟人家给你是情分，不给是本分。话说起来，这村里哪家和林青青有情分了？
不过林青青自己倒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她虽不是心肠软的人，可也总不能见死不救。听说村里有些人家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离着上山打猎还有些时日，可那些人怕是三五天都坚持不到了。
这些事，自然是凌说给林青青听得。他是巡逻队的主要成员。以前巡逻的时候多是看看哪家有没有房子塌了，或是家里进野兽了啊；可现在巡逻，就只有一个目的——看看哪家又有人归天了，帮忙把后事处理了。
一个冬天分成三个阶段。最开始的时候当然是最惬意的，院子里的柴火堆得高高地，地窖里也塞满了肉食，有吃有喝，没事儿就跟伴侣做、做、爱、做的事儿，没伴侣的就靠五指兄弟。
中间那个阶段虽然艰难些却也能熬过来。虽然大雪天天下，积雪厚的能把人活埋了；寒风日日夜夜的吹，稍有不慎就会像凌一样皮肉模糊，村里的房子更是不知要塌多少，可大家伙儿的心里还是踏实的。村里的巡逻队从不偷懒，哪家出了事儿都能迅速被救济到。
最后一个阶段，也就是冰雪初融的时候。才是最让人难熬的时候。眼瞅着春天就要来了，却是吃的喝的烧的都没有了！真正正正的山穷水尽！而且不光是一家这样，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这样！搭伙虽然能帮助大家拖一段时日，却也是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如果碰上野兽袭村。村里的男人又都饿得没力气，那么就是大片伤亡了！
林青青虽然不知道外面现在具体什么样，可看自家男人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她就知道，外面绝对比他说的和她听到的更加惨烈。
往凌的碗里多舀了几块肉。林青青静静地看着他吃完。半晌，才开口问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是不是死了很多人？”说出这话的时候，林青青感觉自己心肝儿颤了颤。她是个文科生，对于历史虽不说通透，可也了解不少。且不说史册上记载的那些特大灾难，不提那些“饿殍遍野”的场景，单说现代社会，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咳，当然她指的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林菇凉听自家奶奶提过，那个时候日子是真的不好过。家家户户都有饿死人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吃过“观音土”，可树皮树根草茎却是都被人扒拉出来吃掉了。往山上一看，光秃秃的一片，一点儿绿色都没有。
可是在这片土著大陆，冬天的难熬却是别的地方怎么都比不过。大雪积得那么厚，去哪里找草根树皮？山上倒是有，可那更是要人命的地方！
凌端着陶碗的手一抖，面色也凝重起来，深邃的眸子里透着林青青看不清的颜色。半晌，他抬手摸了摸林青青娇嫩的脸蛋。低声道：“没事儿，我们肯定能熬到春天的。”冰雪都融化了一大半了，眼瞅着春天这就要来了，可偏偏有些人。却是一天都撑不下去了。
林青青瞪他一眼，抓着他粗糙的大掌蹭了蹭脸蛋，轻声道：“没事儿，你跟我说实话，我不要紧。”这里没有她的亲友，村人也大多跟她不熟悉。林青青听了会难受，却也不耽误她继续过日子。
凌难看的扯扯嘴角，放下碗，把林青青拎起抱在怀里，下巴在她颈窝蹭了蹭，双目微合。半晌，人才轻叹口气，说道：“今天抬出去好几家。屋里寒气渗人，跟冰窖一样。人躺在床上，一家几口搂在一块儿，都冻僵了，扯都扯不开。”
凌想想今天看到的情景，心里就一阵闷痛。这是他的族人！哪怕不是他贺连的，却是凌的。可他顶了凌的身份而活，这些人也就是贺连的族人！
可是看看今天抬出去的那些人，凌无比的痛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恨自己的不作为！打从来了这里，他就纠缠在阿雅、梁以及自家女孩的复杂关系中，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改变。在此之前，他打从心里对这里没有归属感！
林青青身子一抖，声音不自觉地发颤：“一、一家子都没了？”
凌点点头，沉声道：“石说，那些人家怕是断粮好几天了，能坚持到现在都是奇迹。整个人看起来跟冰雕没什么两样，应该是吃了几天的冰雪，五脏六腑都、都……”凌有些说不下去了。
林青青咬着嘴唇，脸上一点血色没有。前面就说过，这里冰天雪地的，连点儿草根树皮都没有。所以、所以呀，家里没了粮食，饿到一定地步了，也只能靠吃雪来充饥。哪怕有堆柴火能把积雪融成热水来喝，也是能让人撑上一段时日的。毕竟人在不吃饭只喝水的情况下，还是能活好多天的。
可问题是，柴火也是冬天里的一种大量消耗品。这种时候，柴火也早就没了……
两个人抱在一块儿沉默了好久，屋里的气氛越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