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苏悔的肠子都轻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疲惫的靠在椅子上,阖上双目,慢悠悠的问出一句第二人格介怀的问题:“詹平,你不嫌弃我吗?”
整个过程中,两人的目光都是向下的,自始至终未在彼此的脸上交汇。她是觉得自己在被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不敢正视。而他却是在做一件圣洁的事,需要全心全意的虔诚和心无旁骛。
詹平笑的苦涩又温柔:“真是个傻孩子。”怕她多想,艰涩的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这个永远不打诳语的男人啊……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嫌弃她被人玷污?又愧疚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难以启齿?几乎是反射性的,陈苏拔高了语气,“是嫌弃,还是不嫌弃?”
“苏苏永远是干净的。”他的声音平淡无波,明明像信徒诵念佛经一样虔诚,听在她耳中就像天大的讽刺!——他连骗她一句“不嫌弃”都不敢!
其实就算是说了“不嫌弃”又怎样,她也只会以为他是违背原则的花言巧语罢了!不信一个人的时候,就算是把心掏出来也没用。
陈苏怒发冲冠,一脚踹开了詹平,快速撩下了裙摆。四目相对,这个双手撑地倒在她面前的男人,神情慈悲,眼窝深陷风尘仆仆,倒是跟她现在的狼狈天生一对。
这些年来陈苏鲜有失控,她茫茫然的四顾,石雕的残骸围成一个狭仄的困局,她得厮杀了他才能走出去!
陈苏这一脚正中詹平的胸口,詹平的心脏应声破碎,他却笑的很真切,脸上的光就像窗外的日光,煦红煦红的,看起来很暖人,摸起来却渗人。就像回光返照。
詹平笑着说:“苏苏知道生气了……我好开心。苏苏要怎样才能消气,要打要骂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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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苏很燥。是经期烦躁,抑或也不是。流血的源头就像一个火山口,炙热的岩浆喷柱而出,那里面滚烫滚烫的都是他手指的温度。
凭什么她恨的毁天灭地,他只要轻轻一指,就能排山倒海打的她七荤八素?
詹平伤害的出卖的不只是第二人格,第二人格是谁——时至今日她已经避无可避,苏苏是她的“爱”,她对詹平的“爱”。
当一台机器有了爱,机器就与人无异。当一个人没有了爱,人就与机器无异。
爱是什么,爱就像身体里的经脉,跟血肉和骨骼一同组成完整的人。就像武侠的,打通经络练就不世神功,爱若得到满足,精神亦可“不世”。而她,八年前何止是经脉俱断——她是一根根抽出来。
苏苏被詹平拿去做财色交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陈苏用全身的“爱”都征服不了詹平的心!
“要打要骂都行是吧?”陈苏邪恶的看着乖乖被她绑在凳子上的詹平。
陈苏挑起了詹平的下巴,尖利的指甲戳进他的皮肉,吐着蛇信子道,“八年前我就想这样做了,把你绑在床上,绑在石雕上,真不行在院子里挖一个水塘,把你连石头捆了沉进水里。不行的话,我就挑了你的脚筋挖了你的膝盖……你为什么总是要走,为什么总是让我等?等,我不怕。你知道那条铁轨吗,永远都看不到尽头,如果你告诉我,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你能爱上我,那么这一路都将是春暖花开。没有期限没有希望……永无止境。”
“对不起。”
“啪。啪。”
陈苏轻佻且怆凉的拍着这张脸,这张脸真不是一般的又老又丑……八年前就像沙漠中的绿洲,远在天边,她一路干涸一路跋涉,她不止是在追逐信仰,更是在追赖以生存的养分,他是她的命。现在她看明白了,掀开了海市蜃楼的面纱,只余荒芜的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