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多月。
可能是陈苏过于悲痛焦虑,导致了经期紊乱。也可能是陈苏的爱子心切压制住了第二人格。月经和苏苏都没有如期出现。
时间于陈苏来说,每一刻每一秒都是走到刀尖上的,煎熬缓慢。而她无时无刻不在祈祷上苍让时间再慢一点,就像去日无多的濒死之人,宁可忍受非人之痛,也要再看这个世界几眼。
佳城的生命,已经走入倒计时了。
期间,在陈苏不知情的情况下,佳城心心念念的生父苏万重过去看了一眼,也就坐了一刻钟不到。如果说佳城体内一直还存着一簇燃烧的希望之火,那么苏万重就是一盆兜头冷水,彻底灭了佳城苟延残喘的妄想。
佳城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恶化。
不仅骨髓异变转变成了急粒单白血病,癌症病菌就像接收到一具被放弃的身体,疯狂的进行肆虐,很快将其布满了自己的兵马。
佳城的皮肤弥散着紫红色的瘀点瘀斑,而腮帮至脖颈的部位上,溃烂的脓包令人作呕,有往咯吱下延之势。
佳城的头发已经剃光,进行化疗。不说化疗的效果不甚理想,开始陈苏做的营养餐就算是勉强吃两口也会吐出来,后来口腔溃疡咽喉水肿直接导致无法进食,然后是脏腑失和胃气衰败……全身机能都在崩盘。
佳城的身体脆弱到免疫不了丝毫病毒,已经孤零零的在无菌室里呆了十来天。
骨髓库里一直没有符合佳城的配型,陈苏用尽法子拼命砸钱,说服自己跟詹平相关的亲缘都检查了个遍。
天亡佳城,没有一个配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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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陈苏与何旭一直睡在特需病房里,这日一大早,陈苏见何旭睡的正沉,蹑手蹑脚的进了卫生间,掩上了门。
自陈苏起身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掠过时,何旭就已经醒了,反而呼吸更加均匀,陈苏一离开,他倏然打开了双眼。
何旭没有忘记,昨晚从陈苏包里搜出的东西:验孕棒。
洗手间里的锁有些问题,必须上了内锁才能关严,魂不守舍的陈苏哪会注意这点。
一串水柱声后,是连绵不绝的哗哗声,伴有压抑的哭声。从虚掩的门缝里传到何旭的耳中,何旭再也淡定不了了。
何旭拧门的动静很大,睡眼惺忪的解着裤子进来,要晨尿的样子。
倒是陈苏被惊的一跳,手上的验孕棒和报纸无处可藏,在她扭头的时候,报纸刷的一声把洗手台上的半小盏尿液打翻了。
陈苏的黑眼圈很重,一双眼肿成核桃,见避无可避,索性摊开了说:“我怀孕了。”
何旭往后一退,避开了洗手间的光,半张脸落在阴影中,声音落魄到不行:“这是你的自由,陈苏。”
陈苏一手把报纸撂进了水池里,水花四溅。攥的死紧的五指骨节发白,猩红的双眼似笑非笑,声音里的怨愤绝望不是针对何旭,而是针对自己。
陈苏说:“我怀上了一个强.奸犯的孩子。”
她的脸色比头顶的日光灯还要刺白,仿佛随时要羽化消亡,何旭走过来,揽住她切切实实的肩膀才微微安心。
陈苏嘴里喃喃:“怎么会这样……”她不愿回想,却不得不从那天寻找着蛛丝马迹,那天她子宫落了血,过程中与詹平搏斗……整个过程的时间并不长,詹平也不像满足的样子。可是最近的妊娠反应,加上手上的证据……陈苏的眼前又是一黑。
何旭快把她皮包骨的肩头给捏断,苦笑道:“去了一个佳城,又来了一个金城银城,我都习惯了……十年,二十年,乃至一辈子,不就这么回事?”
陈苏一把推开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去了一个佳城?”
一向不违背她的何旭一反常态,玉树临风的立于门框边,唇角扯动出讥诮的笑意:“陈苏,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你也不爱佳城,你挂念的自始至终都是你和詹平的爱情。佳城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健全的家庭,这些年你哪怕看我一眼,抑或是认真给他找一个父亲,佳城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佳城身心痛楚绝望,你强留着他的命在世间受苦,如果你真爱他——”
不顾她的脸色越来越煞白,何旭顿了顿又道,“现在好了,你和詹平有新的结晶了,就算詹平不会娶你,你的下半生也有了寄托了,当我求你,放过可怜的佳城吧。他这一生生时那么苦,连死都要死的这么惨么?”
她当真是这么自私的人吗?
所以老天惩罚的不是佳城,而是她?
何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刀砍了下来,陈苏扶了扶爆裂的额头,稳了稳心神,不到最后一刻,她永远不会放弃佳城。就算是到了那一刻,她也绝不言弃。
唯一能救佳城的人,只有詹平,足足让她吃了一个半月闭门羹的詹平。
陈苏看着报纸上的男人,有些恻然。
这一个多月来,詹平隔三岔五的上头条。醒目标题万变不离其宗:
超凡脱俗詹大少疑似情伤夜店买醉。
詹大少夜夜笙歌破戒成瘾,翌日三女表示满意。
詹大少为“花魁”与人搏斗,对方死伤未明。
而手上这则新闻最是劲爆,不复之前狗仔偷拍的灯红酒绿背景,詹平的脸清晰又英俊。
标题是:詹大少坦诚思慕陆三千金无果,伤情买醉……
陈苏又薄又硬的指腹婆娑了上去,娱乐小报的质量实在不敢恭维,浸了水后绵软的像要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