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院。
一名外穿淡紫色斜襟长袄、内衬月牙白曳地罗裙的中年女子端坐于檀香木扶手椅上,她细眉长眼,珠圆玉润,只是下颚尖尖、唇瓣薄薄,不笑时略显刻薄。
这便是二夫人唐氏,京城镇国公府嫡女,丈夫沐文涛在军中任正三品副将,随侯爷一起戍守边关,也是常年不在家的。要说她与大夫人在闺中曾是好友,二人先后嫁给了忠义侯府的兄、弟为妻,两段姻缘一度在京城传为佳话,只是从闺蜜到妯娌,有些东西不知不觉间就变质了。
“你说的是真的?”
“二夫人,奴婢不敢有半句谎话,三少爷醒了之后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他素来讨厌周妈妈,顺带着也讨厌李姨娘,今儿却让奴婢给李姨娘送锦缎。”银杏顿了顿,不怀好意地道,“奴婢还没送,二夫人,我们要不要在锦缎上动点儿手脚?顺带着把李姨娘的胎……”
唐氏的目光一凉:“蠢货!那锦缎原是老夫人赏的,出了事,老夫人的面子上也过不去,别以为老夫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可以随意糊弄了,她精着呢。”
“夫人教训的是!”
“芙蓉糕他吃了没?”
“吃了,这会子怕是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每次服用了芙蓉糕后,三少爷都会沉睡许久,要不然她不会放心地跑到二夫人院子里来,凌风院跟芳华院隔的可不是一般的远。
唐氏冷冷一笑:“他没问起受伤当天的事吧?”
“没有,一个字也没提,奴婢便也不敢问。”
“行了,我亲自去看看。”唐氏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又要扮圣母!
刘妈妈眼尖儿给她披上一件蝠纹大氅,二人缓步朝外走去。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和着月辉将侯府的山水景致点得透亮,一路上叠石理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大气优雅,南方气候宜人,很适合居住,唐氏却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唉!还是京城的山水好,这儿再养人,终究是穷乡僻壤,值得高兴的是苦日子快要到头了。”
“可不?咱们开春后就要回京了!二少爷想必记挂着您呢!”刘妈妈的眉毛一拧,笑了,二夫人,不,二房的春天很快就要来了。
唐氏突然停下了脚步,“早知道有这等奇遇,当初我说什么也不会把长恩留在京城的,真是……”
刘妈妈恬着笑脸道:“大少爷也是您的儿子,将来做了世子也得管您叫声‘母亲’。”
“万一……他做了侯爷呢?”唐氏的右唇角一勾,眼底有厉芒一闪而过。
刘妈妈凑近唐氏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唐氏转怒为喜,乐呵呵地朝着凌风院走去了。只是她的好心情并没持续多久,当她换上了最慈祥、最和蔼的笑容进入凌风院的主卧时,看到的却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神游太虚的春桃,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在心底烧了起来!
春桃的心情不错,刚刚不仅见到了大少爷,还趁着送香囊的时机机摸了摸他的手,哎呦,大少爷真是个妙人儿,相比之下,三少爷除了有副好皮囊,剩下的全是草包潜质了,呸!真不明白,这种人活着干嘛?白白害她输了一两银子。
唐氏把春桃的恣意尽收眼底,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一个奴婢居然在主子的房里嗑瓜子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会子,她甚至忘了追究三少爷的下落,只想把这个不成器的奴婢狠狠地教训一顿!
春桃闻言顿时一愣,偏头一看,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瓜子呼啦啦地撒了一地,像暗哑的雨稀疏落下,她的心荒凉成了一片:“二……二夫人……”
刘妈妈上前一步,将冰凉的手滑入她的衣襟,对着她的细腰一顿猛掐:“你个作死的贱蹄子!把自己当成少奶奶了,是不?要脸不要脸了?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就凭你这副德行,也配?我掐死你这小贱蹄子!在主子的房里肆意妄为,把咱们芳华院的脸都给丢尽了!妈妈我平日里怎么教导你们的?芳华院出去的人个个儿都得循规蹈矩,决不能让人挑出刺儿头!”
“啊——二夫人饶命啊!刘妈妈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春桃痛得眼泪直冒。
“嗑瓜子儿,嗑瓜子儿,我让你嗑个够!”刘妈妈愤恨地说完,抓了一大把瓜子塞进春桃的嘴里,“嗑啊!你长了本事,把规矩都给忘光了,今儿妈妈我成全你,让你嗑死得了!”
“唔……唔……”春桃的臂膀被随行的丫鬟们给按住,她动弹不得,口腔的内壁被越来越多的瓜子给戳得血肉模糊,喉头偶一滑动便生吞不少,食道都被瓜子给刺穿了!
唐氏摆了摆手,刘妈妈放开了春桃,春桃猛然一呕,将口里的血瓜子吐到了地上,唐氏淡淡地道:“三少爷呢?”
春桃战战兢兢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唐氏的瞬间炸毛,“好端端的一个爷不见了,你作为贴身丫鬟竟跟我说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放了你假呢,你这么有恃无恐!主子不见了,你居然不去找!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白吃白喝的废物?给我拖下去!关进暴室!没有我的吩咐不许送吃的!”
“二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二夫人……”
刘妈妈用脏兮兮的抹布堵了春桃的嘴,命人将她拖了下去。
唐氏问遍了院子里的丫鬟,结果无一例外都不知晓三少爷的动静,她细长的眸子一紧,咬牙道:“一定是从后院偷偷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