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了一夜,又昏迷了三天。
王鑫山醒了。
入目冷清白色摆设很快让他明白自己所处之地。
“醒了,有人有话要问你。”从旁传来熟悉的嗓音,一只有力的大手在他肩上扶了一把,身下床板发出吱呀吱呀的震动,缓慢抬升起一个斜角,方便重伤初愈的中年男子看清病房里其他人的面孔。
儿子冷漠的目光,陌生的医生护士,以及推门而入的年轻女子。
看见黎幽进来,王鑫山面皮一抖,略显期待地转向她。
“你……你来了……”
这一次王鑫山伤的重,那一刀险些捅到他肾脏,经过这样一番折腾,男人早已不复往日保养良好仪表堂堂的模样,皮肤迅速黯淡蜡黄,眼窝凹陷。
看着他苍老憔悴的模样,黎幽目光波澜不惊。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有证据吗?我想看你所谓的证据。”
躺在病床上的王鑫山颤巍巍地拉过王新捷的手,对黎幽的话仿若未闻,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歪斜怪异的笑容,用嘶哑的气音小声说:“小捷……这是你妹妹,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妹妹?
王新捷大惊失色,扭头往身后看,除了面目陌生的医护人员,另外就是站得笔直面容清冷的黎幽……父亲说的该不会是……
“来……来……好孩子……你过来……这是你哥哥,你们认识的……咳咳……我老了,唯一的愿望就是看着你们两兄妹好好的……咳咳”
黎幽皱起眉,虽然眼前身上插了好几条管子的男人看起来虚弱又可怜,然而她并不动容,隐隐觉出他似乎是在掩饰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在用演技?
再看王新捷,他一脸被雷劈中的表情,双目失神。
知道这姓王的一家子都不靠谱,黎幽在心里摇头,重申自己来意:“你说我是你的女儿,空口白牙无凭无证,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如果你拿不出证据,那我们就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请不要随意攀亲戚。”
说完,她利落转身。
“我……我真的是你父亲!”焦急扬声叫住黎幽,王鑫山扯动伤处,捂着刀口侧着腰痛苦蜷作一团。
医护人员上前将他层层围住,又是好一阵折腾。
责怪地看了一眼两名年轻人,医生嘱咐道:“病人刚醒来,切忌情绪大起大落,你们做晚辈的多顺着他,让他多休息。”
目送医护人员离开,缓过气来的王鑫山躺在床上,视线透过黎幽飘向遥远的过去,缓慢开口:“……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高中……新来的转学生,穿着大城市才有的白色连衣裙,头发高高扎个马尾,露出明亮会说话的一双眼睛。”
城里来的转学生一下子成为学校里的焦点人物。
她脚上蹬着小皮鞋,肩上背着简,笑容如同最明媚的春光,行走在校园里自然而然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穷小子悄悄憧憬着,向往着,他自惭形秽,只敢躲在人群另一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注视她,一天,又一天。
直到有一天,他自以为隐蔽的偷窥被她逮个正着。
女孩微笑着递过手里正在看的厚皮书,以为他好奇自己的课余读物。男孩接过来发现那是一本英文诗集,他看不懂里面的内容,涨红了面皮说不出话来。女孩似乎并没觉察到他的窘迫,反倒是大方提议,如果他感兴趣的话她愿意将诗集借给他
就这样,他们之间产生了交集。
她懂很多他不了解的知识,在她面前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穷小子,他与她犹如云泥之别,他不敢奢望,只能把恋慕拼命藏在心里,害怕叫她看穿。
他知道她要考远方很出名的一所大学,他卯足了劲想考上同一个地方,如果能考上的话……他们之间的距离会不会缩短一点呢?
天道酬勤,他们收到了同样的录取通知书,在家人殷切的目光中,穷小子第一次踏上了通往外界的绿皮火车,前往更辽阔的天地。
作为老同学,进入大学后的男孩与女孩很自然走得更近,他多次捏拳为她赶跑莽撞的求爱者,偶尔也会反被揍得鼻青脸肿,女孩含泪掏出手绢为他擦掉脸上的灰,哽咽埋怨他为什么不跑。
男孩沉默不语。
他发现女孩会用同样热情的目光悄悄注视自己,他胸口燃烧着一把火焰,烧得他灵魂焦躁不安,但是他不敢踏出那一步,只能继续以老同学老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跟着她学习伦敦腔的英语,陪她参加诗社活动,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更清丽动人。
当星探拦住他们递上名片,女孩含笑拒绝,而男孩明白眼前摆着一个诱人的巨大机会,他没有殷实的家世,缺少显赫的身份,他只能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往上爬。
那一年冬天来得很早,寒风吹落枝头最后一片落叶,青年不告而别,只身南下。
投身五光十色的娱乐圈后,青年尝尽酸甜苦辣人情冷暖,无数次想要放弃,他惦记着梦中那双明亮的眼睛,咬牙一定要成为人上人,再衣锦还乡回到她面前,迎娶心爱的女孩。
沉浮数年,青年偶然再次来到那座北方的城市,女孩依旧自信美丽,只是身边多了另一个他。女孩望着他的目光平静如许,少了热情,多了几分亲人般的亲切。
她递给他一纸大红请柬,笑盈盈地邀请他出席自己的婚礼。
婚礼办得很低调,一项项依循古老的习俗,出席婚礼的人不多,青年喝得酩酊大醉。醉后的他趁着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