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的肩舆齐齐停下,两个小黄门奔过去搀扶,铭恩推开他们,自己挣扎着爬起来,自语说道:“天这样黑了,一时眼花,无碍的。”
站起身继续往前,脚步有些踉跄,走几步突转身朝着君婼跪了下去,颤声道:“皇后殿下,锦绣她,究竟如何不好了?”
天色已有些昏暗,路灯尚未亮起,铭恩的脸在黄昏的光影中,苍白憔悴,刚刚一摔磕破了嘴,下巴上淌着血,因忧心一脸焦灼,凄惶不已。
君婼叹一口气,将信递给摘星,吩咐交给铭恩,铭恩握在手中,信很温暖,仿佛还带着锦绣的香气,不由低了头,就听皇后道:“铭恩快起来,你勿要忧心,锦绣很好,只是……唉,铭恩自己回去看就是。”
皇上瞧着铭恩的狼狈情状皱了眉头:“恁地啰嗦,锦绣定亲了,腊月成亲,未婚夫是位举子……”铭恩强笑着声音微颤,“果真是可喜可贺。”君婼瞪皇上一眼,皇上假装没瞧见,顿一下接着说道,“将来举子科举入仕,朕将他留在东都做官,铭恩还能见着锦绣……”
君婼唤一声皇上,皇上嗯一声,看着铭恩拧紧了眉头,“锦绣要跟着你,你不愿,锦绣走了,你又要死要活的,依朕看,你自找的,活该……”君婼又唤一声皇上,皇上抿一下唇,“别假笑了,牙上都是血,太医,过来瞧瞧。”
铭恩笑得更欢,嘴咧得更大,血盆大口一般,皇上摆摆手:“送他回去歇着。”
铭恩说不,喊出来一般,十分大声,“小人还要去福宁殿当值。”皇上摆摆手,小磨招呼两名高大的内寺所卫,架起铭恩就走,君婼唤一声摘星,“给铭恩房里送些梅花香,夜间可助眠。另嘱咐太医针灸,务必让他睡踏实。”
小磨在旁道,“听说师傅从巩义归来后,夜里难以安眠,总是在宫内四处转悠,夜半就到沉香阁外海棠树下站着,一动不动朝着阁门望啊望,一直望到凌晨。”
皇上说一声混账,君婼没说话,进了福宁殿埋怨皇上:“说话不知婉转,铭恩本就伤心,皇上的话,无异于雪上加霜。”
“他想不开,朕几句话,虽不中听,说不定就能点醒他。”皇上不以为然,看一眼君婼道,“这锦绣变心也太快了,刚几个月就定了亲……”
君婼白他一眼:“能怪锦绣吗?锦绣几次三番表明心迹,甚至夜里摸上铭恩的床,可铭恩执意让锦绣离去,催促着锦绣早日成亲,这才定亲,他就吐血。待成亲那日,还不得疯了吗?”
“不是吐血,是磕的,不管他了。”皇上环顾福宁殿,奏折堆成了山,拧一下眉道,“心还在路上没回来,走吧,沉香阁画画去,明日再说。”
君婼打趣道,“皇上出一趟门,成不理朝政的昏君了。”皇上抿了唇,君婼抚上他脸,“不过,我喜欢。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嘛,以前皇上太过操劳了。”皇上嗯一声,“这奏折一辈子批阅不完。走吧。”又回头瞧一眼御案之上,“画完画再过来,将那些紧要的先阅过。”
君婼一嗔,皇上笑道:“在其位谋其政,朕这样要求臣子,自身先要做到。”
携了君婼的手向外,心里到底惦记铭恩,吩咐小磨道:“多派两个人守着,每隔半个时辰向朕禀报。”
沉香阁内灯火通明,女官宫女小黄门来往穿梭,在迎接主人归来。君婼进来深吸一口气,闭了眼眸,“还是自己家里好。“皇上轻拥她在胸前,瞧着她笑。
帝后一进屋,穿梭的人群安静下来,庭院中宫灯转暗,寝室中烛火罩了粉白纱罩,明亮又不刺眼,皇上正伏身作画,君婼慵懒趴着,皇上作画的时候专注,不许打扰,君婼便安静得翘着唇笑。
突然一声娇呼打破静谧,“阿麟,痒……”又一会儿嗔怪道,“作画就安心作画,缘何动手动脚。”就听皇上道,“忍不住。”又过一会儿啊了一声,“在哪儿画呢,坏蛋。”再一会儿扭动着身子,“画未干透呢,我还要等着看呢,这会儿不许……”皇上扔了画笔,“朕保证碰不着画就是。”
纱灯明灭,若起了云雾,有轻风吹过,似乎下起了雨,云淡淡雨潇潇,又有疾风来袭,云海奔涌翻滚,骤雨倾盆,渐行渐歇,微雨润泽,喁喁的轻吟若鸟鸣,起伏间画上交颈的鸟儿似要展翅欲飞。
云收雨歇,君婼依然趴着,低低唤一声阿麟,若呻/吟一般,皇上手指抚摩着画面,轻嗯一声,犹带着嘶哑的余韵,君婼两手向后,握住他手臂,闭了双眸又唤一声,这次平静了些,带着笑意问道:“在姑苏问过阿麟,可能受得了玉瑶靠近?”
皇上笑道:“不只玉瑶,如今似乎不抵触女子靠近,只要脂粉味不是过浓。”
“阿麟如何知道?”君婼不觉咬一下唇,皇上笑道,“以往即便是锦绣采月摘星,她们稍有靠近,朕心中便不自在,只是因着君婼,便忍了,不知从那一日起,她们靠近的时候,朕便没了不适。”
“就是说,如今就算是一只母猪,阿麟也能亲近?”君婼已愤愤噘起了嘴。
皇上抚上她后背,“画干透了。”摩挲着笑道,“朕以前那样是病,如今病好了,君婼不替朕高兴吗?说到底,朕的病,是君婼一点一点无声无息治好的。”
君婼翘一下唇,病好了确实应该高兴,可是,心底里小小的失落一点点冒出来,摁也摁不下去,以前只能与我亲近,以后可亲近任何人,君婼翻个身,怏怏看着他,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