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瓮潋滟浮红颜,翠袖殷勤捧玉钟。原来满目繁华,只为衬得伊人遗世而在。
皇帝忍不住抚掌笑道:“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朕原以为歌舞曼妙已经极佳,不承想凌波微步、踏歌吟诗更是清新隽永,只是这样好的才情,这样美的舞姿,不知长相如何,是否曾与朕梦中相逢?”
太后微微一笑,唤道:“皇帝吩咐,还不走近来?”
那女子缓步上前,施了一礼,抬起头来。皇帝触目处,只见那女子神色清冷,却有一番艳绝姿态,修蛾曼睩,貌殊秀韵。
慧贵妃蹙了蹙眉头,似是赞叹,似是嫌恶,冷冷道:“蛾眉玉白,好目曼泽,时睩睩然视,精光腾驰,惊惑人心也。”
皇帝赞许地看她一眼:“这是王逸的《楚辞》注,贵妃好才学。”皇帝的赞叹不过一声,甚是潦草,旋即被那女子吸引。那女子盈盈笑时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是新月般的笑颜,却没有丝毫温度。但若说她是冷淡,偏偏那眼波流转,又觉得她眉目绚然,是在含羞顾盼着你。
皇帝侧首笑道:“皇额娘精心挑选的人,念的是李清照重阳思君的《醉花阴》,果然很合时宜。”
太后眉心微微凝了一丝笑色,缓缓道:“合不合时宜,哀家说了不算,皇帝说了才算。”她凝声道:“这丫头是侍郎永绶之女,满洲镶黄旗人,出身亦算贵重。”
皇帝颔首,柔声道:“上前来吧。”
慧贵妃眉头一锁,旋即含笑娇怯怯道:“皇上,重阳喜日,歌舞娱情助兴才好。念什么诗词,冷冷清清的。”
皇帝恍若未闻,只看着那女子道:“今夜歌舞甚好,为何只念诗词?”
那女子垂着脸,声音却不卑不亢,毫无献媚或畏惧之意:“臣女不喜太过热闹的歌舞,倒觉得古人的诗歌有蕴藉,须细细品味才得意趣。臣女素闻皇上秉圣祖文心之质,善于吟咏,以为会得知音之感。”
皇帝眉梢眼角都是舒展的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低垂眼眸,柔声道:“意欢。”她停一停:“是心意欢沉之意。”
皇帝的目光如春日沉醉的晚风,绵绵道:“古人男女相悦,女子对情人的称呼便是欢。这个名字,很有情致。”
意欢有星子般的眼眸,此时眸中如寒夜里明灿的星,骤然亮起,情意宛然,低低道:“是,皇上博学。臣女平生最喜《相见欢》一词。”
“朕与你便是相见欢了。”皇帝的笑如清亮的阳光,无遮无拦洒下,他停一停道,“你姓什么?”
慧贵妃撇嘴道:“这样的名字,多半是个汉军旗的出身姓氏罢了。”
嘉嫔掩口笑道:“还是慧贵妃最明白什么是汉军旗的出身了。”
慧贵妃脸色一冷,转脸不顾。
意欢沉沉道:“叶赫那拉氏。”
皇帝微微一怔,唇边的笑意如遇上了寒雨微凉。皇后已然带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叶赫那拉氏?”
嘉嫔“哎呀”一声,以袖掩口,惊奇道:“叶赫那拉氏?可是被我建州女真所亡的叶赫那拉氏?”她盈盈望住皇帝,娇声道:“皇上,臣妾虽然来自李朝,却也听说当年叶赫部为我太祖努尔哈赤所灭,叶赫部首领金台吉临死前悲愤不已,曾说道叶赫那拉即使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亡建州女真,不知是不是真的?”
慧贵妃见意欢脸上有不豫神色,不觉拈起绢子笑道:“嘉嫔虽然来自李朝,可是对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典故还知道不少呢。 [
嘉嫔扬了扬唇角,颇有得色道:“可不是?既然身为皇家儿媳,自然事事以皇家为重了。”
皇后含笑颔首:“嘉嫔生下了皇子,果然越发懂事得体了。”
太后不以为意地笑笑:“往日传闻,你们倒是听得有心了。只是叶赫部被我建州女真灭了那么多年了,早已臣服。意欢的阿玛好好地当着皇帝的侍郎,她一个女孩子家,哀家倒不信能成了精了?皇帝,你说呢?”
皇帝微笑着伸手向她,语气柔缓温存:“朕记得,太祖的孝慈高皇后便是叶赫那拉氏,还替太祖生下了太宗,可谓功传千秋啊。”
太后眉毛微微一扬,和缓笑道:“意欢,还不谢恩?”
意欢盈盈下拜:“臣女多谢皇上夸赞。”
皇帝笑道:“朕倒不是夸赞,叶赫那拉氏出身满蒙贵族,却不想将汉人的诗词念得这样婉转动听,真是难得。朕记得宫中通晓汉家诗文的,除了慧贵妃,便是……”
他微微一滞,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自斟自饮了一杯,向海兰道:“海贵人,你有着身孕,拣自己爱吃的多吃些吧。”
海兰知道皇帝想起了谁,便作不知一般,笑道:“旁人不说,如今这位意欢妹妹,也是极通诗书的。”
意欢眸若秋水,盈盈一荡:“皇上通晓满蒙汉文字诗史,难得在皇上跟前伺候一次,不能做了什么都不懂的人。”
皇帝笑着挽过她的手:“既然你如此有心,你便也留在朕身边,做个贵人陪伴吧。”
皇后先起身举杯道:“皇上自登基以来,册封的嫔妃大多是从答应、官女子做起,如今叶赫那拉氏一举得封贵人,可见皇上钟爱,臣妾敬皇上一杯,贺皇上新得佳人。”
嫔妃们虽有不甘,亦只得跟随起身,贺道:“恭喜皇上。”
皇帝一饮而尽,嘱咐了叶赫那拉氏伴在身边。那叶赫那拉氏对诸人神色都是冷冷的,唯独对着皇帝时温柔凝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