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人生病了,就会变得软弱与好说话?此道理我暂时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一向说一不二的顾先生,这时候依旧维持着他的说一不二本性。即使他刚刚才说我做的甜汤淡了,不甜,可他还是吃了干净,然后接过我递给他的纸巾,认真地擦拭起嘴角来。
顾先生在生病的时候,很喜欢折腾人。
这是我后来总结出来的。
比如我已经回到家,哄完两个小家伙睡着后,按摩着酸困的小腿时,这位病患的电话就来了。
我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男人奇怪。而结了婚的男人更奇怪。之前他一点点联系都不愿意施舍给我,被我发现了以后,又巴不得我时时刻刻能呆在医院里。妥妥的矛盾综合体,这就是三十四,不。三十五岁的顾先生了。
他的生日比我早,当然,男人没有女人那么在意生日,过与不过都无所谓。可是在他胃部不适之后,他却多次与我提起他生日的事情,再三试探。我白天在病房里没事做,就带了几本杂志过去。大多数时候。都是我看我的杂志,而顾维看他的文件。医生说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出院,他就干脆将病房当做了办公室,连iis小姐也变成了这里的常客。
这天,我正在看冬季的流行风尚,一直躺在床上的顾先生搁下手里的文件,清了清嗓子对坐在沙发上的我说,“程暮,你生日那天是怎么过的?”
我头也不抬地说:“还能怎么过的啊,买个蛋糕,看个电影。吃饭,睡觉。”我翻着手中的杂志,托顾维的福,我有段时间没有去健身房了。秦小姐发短信问我是怎么了。我只得说,是给我钱让我去健身房的人病了,我只能舍命陪君子,照顾好了人,才能继续用他的钱去健身房消费啊。她当然知道,我说的这个人。正是顾维,于是她让我给顾先生带一句话,祝他早日恢复。
早日恢复?我轻哼了一声。
我看他在医院里住的挺舒服的呢。每天起来有人照顾,每天睡下有人照顾,想吃什么有人送,说不定过的比在家里还舒服。但是我还是将秦小姐的话带到了,于是在住院时也没有停止工作的人问我,“好几天了,也没听你说祝我早日恢复的?”
“那就祝顾先生早日恢复,然后从此过上寺庙和尚的幸福生活,不喝酒,不吃肉,每天只喝大米粥。”
他必然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对于我的祝福视而不见,与他的工作相亲相爱去了。
我翻着手中的杂志,衣服再好看,也要等这尊娇贵的人离开医院,我才能抽出时间去锻炼,不然想穿上它们?比一步登天还要难。前几天里,我还踩着高跟鞋来医院,几天往返下来,小腿又酸又困,我就干脆换了平底鞋。
病床上那人满打满算与我认识不过五年不到,陪我过生日?印象里也只有一两次罢了。
“为什么没有出去转转。”他语气平常地说道。
我说:“家里人都不见了,你还指望我有心情出去玩啊?”
我能给自己买个蛋糕,在家里看部电影,俨然已经算是调节心态的结果。他还指望我没心没肺的出去玩,别逗了,那等的段位,要等我再修炼几年,从泥土里的蚯蚓修炼成为白素贞,我大概可以做到即使他人不在家,我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以为他问起我的生日,是出于内疚,打算在出院后陪我再过一次,谁知他说:“既然这样,我们两个人的生日一起过了吧。”
“……”我嘴角抽搐地从杂志里抬起脸来,“怎么以前我就没有发现你这么厚脸皮呢?”
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于生日越来越不执着。刚出生的婴儿,是按照日子数庆祝的,再大一些,按照年数庆祝,再老一些,就是十年才会庆祝一次。我摇头,人还真是越大越不值钱。
可是顾维偏偏连我回家的短暂休息时间都不愿意放过。
被我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骚动了一会儿后,安静了下来。
没有太久,它又骚动起来。
我翻出来一看,还是顾维的。
我沉重地接起电话,腻着嗓子说:“亲爱的顾先生,您大晚上在医院,不好好地休息,就知道骚扰人,主治医生有没有说你很烦啊。”
顾先生用他理智的声音告诉我,他住在十五楼的病房,每天会为这家医院带来多少收益,同时为那位姓王的主治医师带来多少外快,讲完这些,他声音放松了些,“当然,与真正的领导消费比不了,不过……也不算太差,不是吗?”
真是万恶的金钱至上主义,我没搭腔,反问他,这么晚打电话来干嘛。
“明天出院。”他在深夜十一点,告诉了我一个令我诧异地差些就跳起来的消息。
与他的轻描淡写相比,我就有些夸张了,我摸摸了自己的胸口,说:“你有病吧。”
“我现在确实带着病。”顾维平常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医生不是说要周四才能出院吗,这还有几天……”
“两天。”
“那你急什么,等两天后再出院就是了。”
他又不是付不起这两天的住院费,工作上也不是少这两天就会出现多大的问题,我奇怪地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卧室里灯光和煦,暖暖的,和病房里那种惨淡的白色不同,不太刺眼。
“呆烦了。”
他给的理由很简单,正如他的喜好,喜欢就是喜欢了,烦了就是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