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彩虹”,即使这一次女孩儿身上穿着的是和自己、和整间教室、和整座学校里的人一模一样的校服,顾小小也轻易地就认出此刻摔倒在讲台前的地面上的女孩正是前几天刚去到十字路口酒吧做过交易的“渐亏凸月”。
子弹发射的登场方式在不知不觉中深植入意识中,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还会再与这女孩儿相见,甚至是在这种场合下的重逢。
这未免也太有缘了一点儿吧……
不过,看整个班级里的学生,没有一个为如此突兀地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出糗的行为出声嘲笑倒是很好的嘛,顾小小心道,不自觉对这班学生在心底稍微建立起良好的第一印象。
然而很快的,所谓的“良好”顷刻间化为乌有。
还没等“渐亏凸月”从地上站起来,高二十三班的第二位迟到生紧接着又华丽丽地登场。
不论那横插进来的光景有多么迷醉多么深刻人心,自始至终都在顾小小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分明就是那一头橙色的头发。直接而强烈,不遮掩,不伪装,烈焰成池,洗刷一切,烧毁一切,自由着拒绝所有的妄念,可同时其实也将其全部实现。
只是单单一眼,就真切断定这男人的存在必然深邃。
橙色的短发打着深浅不一的层次,额前的刘海长至几乎要盖住了他的眼。男人既美如冠玉又意气风发嚣张肆意,仅仅是周身散发的气质便已鹤立鸡群,就好像是这个人满为患的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禁忌,你为之盲目,你为之匮乏。自动清空甘愿成为一个容器,填进有关于唯独他一个人的全部倒影,明明将醒未醒,却自觉真形。
于是,这样的人出现,定然会在同一时刻掀翻起一阵骚动,只不过。在现世的人间中。会是来自异性的肤浅的骚动。
“啊!藤鸢!”
“藤鸢大人!”
“好帅啊!”
“那当然了,藤鸢大人一直都很帅好吧!”
“哼!有什么帅的,弄得跟个唱大戏的似的。”
“就是!”
“你们这是妒忌了,真是难看!”
“起码我们不会迟到。”
“藤鸢大人要比你们这些无所事事的家伙忙得多了!”
……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与嗲声嗲气的欢呼声在整间教室里炸开,女生们与男生们的神情动作姿态完全各成两派,一方是因为犯花痴时的失控混乱,夹杂着不肯容忍倾慕对象受侮辱而跳脚吼叫。一方是因为不屑一顾的嗤之以鼻,同性之间火药味同样不容小觑。你一句我一句的回嘴渐渐让事态发展到了奇怪的方向,倒是忽略了讲台上本该掌控一切的班主任和三个只轮流做了半分钟主角的学生。
“藤鸢?”顾小小歪了歪脑袋,一头雾水地兀自喃喃,音量却正好被身旁抱着双臂的简给听见。
“藤鸢,当下红透世界的歌手兼制作人,歌罗西最为富有的男艺人。”
“哎?”小小一愣,抬起脑袋惊愕地瞅着简的侧脸,这女人依旧平淡如常,心如止水。可是自己却已经惊诧地说不出话来,甚至似笑非笑怀疑女人无聊蓄意找乐子也做不到。
“还是歌罗西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完全榜单缔造者。”
“完全、榜单……缔造者?”顾小小艰难地重复,自己完全陷入了迷茫的沼泽之中。
简在这时扭过头来直直地看向她,然后很缓慢地吐出朴素且清明的声音,“没错。”
“那他怎么会在这里上学?”
“还能为什么,学生的天职。”
简的冷静回答实在太理所应当了,这让顾小小根本无从再去发问辩解。沉默无言的眼神犀利决绝,无从回避无从得过且过,只能自己在那里烦恼,不断地流泻,领受事物的无常。
对于这种乱成一锅粥的局面,迈克尔却是撒手不管了。
顾小小张大了嘴难以置信,看到自家班主任两手一摊,抛下一句“注意适可而止。”就潇洒、不问世事般自行离去,顿时对他失了信心,在心底默默将其化为不负责任的那一类范围。
与迈克尔老师擦肩而过着走进教室的藤鸢,还未来到自己的座位就被一拥而上的女生们团团包围。
顾小小条件反射地向后侧退了一大步,人潮织就的海啸气势汹汹,声如擂鼓,一个滔天的巨浪席卷过来,她看到那沉重的水花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跪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的女孩身上,吞噬殆尽,狠狠甩弃。
“真是碍事,你走开啦!”
“滚开啦,弥臻!”
一时之间顾小小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可是女孩儿吃痛的表情就在眼前清晰刺眼,而她下移视线,正看到女孩儿的手背被人踩在脚底。
欣喜与痛苦,激动与冷漠就在眼前仓促交错,激荡交融,顾小小不能理解,为什么人可以这么残酷、这么堕落,追索丰盛的自我,无所谓给别人带来的非道德创口,一遍一遍摆布让人反胃的无动于衷。
凉寒扑向皮肤,触碰间化作酸涩的热泪,顾小小感到眼睛有些灼烧的刺痛,揉了揉还是无从消减,下一刻包围其中的女孩儿被推倒的画面成了碎片,像锋利的匕首刺破眼球壁,那些陌生、那些恶意与自生自灭在眼前缭乱、扭曲、成瘾、剧烈,面目全非之后,某种软弱背后催化的需索急切成真,急切成活——顾小小忽然跑上前,一把推开了至今还依旧踩着女孩儿手背的那个家伙。
一个连带着一个,好像高手击打撞球,轻而易举,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