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李家出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天空是极浅的烟灰色,仿佛一块伸展的绸布熨帖地铺在头顶,给人带来一种奇异的柔和感,村舍还在安静地沉睡,路上不是太黑,但远处的树望在眼里都是黑黢黢的影子,实在看不出什么究竟。
想到那个女人我还是有些担心,“她不会有事吧?我听过有孕妇生完孩子得抑郁症的……”
“不会,要得她早得了。”
“什么意思?”
“她应该不是自愿嫁给李四的,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吴起顿了顿,继续説:“她和这些村子里的妇女都不同,和你倒是挺像的。”他这话听着有几分轻佻之意,可态度却是认真的。
“你是说她和我一样是从城市来的?”我讶异地问。
“还不算太笨。”他稍一沉吟又继续说:“要干农活的女人不会这么精致娇弱,而且她对这个家庭表现得很漠然,包括对她的女儿和这个新生命都带着抵抗的情绪,她对婆婆则是怨恨,我猜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应该是她的婆婆,不过这个李四对她倒有几分真心。”
思绪纷乱,我犹自震惊,脱口道:“难道是骗婚?”
“也可能是拐卖来的无知少女。”他沉吟道。
我猛然想起在家看到的那些拐卖案新闻,不禁对这个李家生出几分寒意,“怪不得他们当初不肯我们进去接生!是怕我们看出端倪!”
吴起颔首,“也有可能。”
我心里气愤极了,可木已成舟,我又不能做什么,只觉得气闷。
“快到了。”吴起在我耳边念道,身影一动,已经走到我前面。
夜风略带凉意从我后背袭过,我忙跑过去追他,“等等我!”跑了好一段路,我的郁闷之气也吐得一干二净,只喘着气在江边坐下,食指颤巍巍指着他无声地控诉。
坑爹啊。
做完义工助手,还得被遛!有这么悲惨的吗!
我正哀怨地想着,吴起已经将急救箱扔在了地上,我见他卷起裤管,心里了然。
我喜滋滋地跑过去,一下将两只裤腿都拉起来,跃跃欲试道:“我也要捉鱼!咱们比赛吧!”
“你不怕水?”他挑眉疑惑地瞟了我一眼,江面偶过水光映着他的面容,幽邃而迷人。
“……”我又忘了,我可是溺水被救回来的。
某只能不能不要这么腹黑啊!
我忍不住腹诽一顿,又冲他笑笑,“哈哈!这是浅滩而已嘛!我不怕!”
他嘴角一勾,“胆子挺大。”
“那是自然!”我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话毕,我们一同下水,开始捉鱼。
江水冰凉,我刚踩进去就“嘶”了一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别逞强了,这是我欠你的报酬。”他说完就俯身下去摸鱼,动作迅捷,望着他高大的背影,我心里高兴,“啪啪”踩了两脚水,乖乖上岸去了。
很快,吴起就抓了两条鱼上岸来,他一手一条,鱼儿的尾巴使劲地甩着,溅了他一身水。
我忙走过去要接下来,他却不给,径自走到我拾的柴火面前才将鱼扔下,鱼在石子上跳着,很快就沾了一身泥石。
我将外面的罩衫递给他,“擦擦吧,你都湿了,会生病的。”
吴起接过,倒是非常难得地说了声:“谢谢。”
我嘴角一弯,“不客气,吴大夫。”末了,我又补充道:“这是我的荣幸。”
他薄唇一勾,看来心情也不错。
“接下来干什么?”我指着活蹦乱跳的鱼问他。
他擦了擦身上的水直接将我的罩衫披在肩上,我脸上一热,虽然他这么做肯定是无意的,可我忍不住想歪,贴着我的肌肤的,如今贴着他的,感觉好亲密。
我摸了摸脸,有点热。
他站起身,似乎没注意到我的花痴,他从急救箱里取了一包东西出来,我凑过去问:“什么啊?”不会是手术刀啥的吧?月色下剖鱼?我忍不住汗颜了一把。
“别瞎想。”他抬眸一语道破我的小九九,然后打开那包东西,我惊诧地望着他拿出匕首,打火机,盐巴和胡椒粉。
我惊呆了,话说他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酬劳。”他落下淡淡两字,蹲到一边去杀鱼。
我挪步过去坐在他身边,看他三下五除二解决了一条鱼,果然是做手术的,刀法又快又准,力道拿捏到位,鱼死得很快,并没有什么痛苦。
没过多久,我俩就面对面而坐,叉着鱼在烤火了。
唔,大大清早的江边烤鱼,真是好心情。
关键是有他在,我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想想看,前几天我还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如今他就坐在我对面,我们一起为产妇接生,他为我捉鱼,杀鱼……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陈之冰,我们谈谈。”
我掠过跳跃的火舌望向他,他的眼里闪着一簇橘色的火苗,他终于问了。
我一直把这个秘密压在心里,我多么想告诉他,可是怎么说?知道真相后又怎么办?四哥还不知道在哪里,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会信我吗?
我擦了擦眼睛,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谈什么?”
他给鱼翻了个身,又撒了些盐巴,很快,空气中便飘散了香气。
“谈谈你蹩脚的医术。”我一愣,抬眼望他,只见他眼里满满的笑意。
我什么也没想就伸过去用鱼拍了一下他手里的鱼,他手臂固定在原地不动,只见鱼身颤了一下,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