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火焰显得格外耀眼,附近的人们因为沈红石的呼救声也好,出于担心自身被波及也罢,或者真是乐于助人的精神,三三两两汇聚成一群又一群的“救火小分队”。
大家想着,郭寡妇虽然平日里总跟别人眉来眼去不检点,但罪不至死,房子要是烧没了,肯定活不下去了,于是,又一波同情心泛起。
人们将郭珍小卖部团团围住,不停地往着火的地方泼水,但无奈今夜风高,火苗不停地往上窜,大家一边庆幸不会波及自家,另一边又可怜郭寡妇好像还在屋子里,于是,大喊着:“着火啦!着火啦!”
当火苗从窗口的缝隙燎进屋时,云雨方歇的汪海洋和郭寡妇才察觉有些不对头,之前两次听到“着火”都没事,这下清清楚楚地听到“郭珍!着火了!快出来!”时,才慌了神。
二人往窗外看去,一片赤橙橙,难怪刚才觉得越来越热,原来真是着火了!
人在危急关头时,总是下意识地去拯救自己潜意识里认为最重要的东西,郭寡妇扑向了柜子内抽屉里装钱的小盒子,而汪海洋抓起衣服就往外冲,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这不明不白的男女关系呢?
所以,郭寡妇只啐了一句“薄情寡义的男人”,然后抱着木匣子赶紧追上已经逃出去的汪海洋。
汪海洋猜到会有人来救火,想着趁乱跑了就行,可没想到,来救火的人这么多!多到可以把整个郭珍小卖部围了一整圈,而且,连消防队员都来了!
消防队距离这有好一段距离,怎么可能会来得这么快!?汪海洋一时间也慌了神。
从后面匆匆赶出来的郭寡妇衣衫不整地在汪海洋身边站定,留着细长指甲的的手掌拍着气喘吁吁的丰满胸/脯,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绮丽糜艳。再结合旁边同样衣衫不整的男人,这答案呼之欲出了!
众人心思各异,但表现出来的,都是一致的鄙夷!
合着大家辛辛苦苦地跑来劳心救火。你二人就在屋子里被浪翻腾、及时享乐啊,得!算是我们多管闲事了!
白露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欣赏着她忙活的成果,瞧瞧汪海洋在人群里的窘迫模样,真是恨不得地上裂条缝钻进去算了。
混在人群里的沈红石躲在一个高大的汉子身后喊了句:“这不是铁警的汪海洋么!”
白露之前就感受到了,1987年的老市区不大。流动人口不多,大家拐个弯儿都有亲戚朋友,所以有人这么一喊,大家定睛一看,嘿!还真是眼熟!
汪海洋自然也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赶紧低下头,拿衣服当着脸,准备从人群里离开,但这不挡还好,一做动作就有那么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了。人们经历了可怜着火,到愤愤不乐的心理过程后,反倒是有了看热闹的心情。
“海洋啊,你咋在这啊?”
“汪海洋!我是大勇啊,这邪火没烧到你吧?”
“哎哟,这大晚上的,还真是巧了!”
……
白露听着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简直是快笑岔了气,人民群众真逗儿,大家难道没看出说话的对象已经羞愤得快要崩溃了么~
这火肯定能扑灭。这汪海洋肯定会被今晚“烧着”,所以白露放心地离开了。
次日。
白露照常去茶叶厂上班,在与众人如常的交流中,她知道昨晚的消息还没传开。但怕是快了。
隔壁车间的沈红石没有来,刘芬芳说他请了假,也不知道忙活什么去了,别人不清楚,但白露知道,沈红石按照她的计划。去找数十天前出事的女子家人去了。
沈红石曾问白露要怎么说?白露当时大手一挥,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无论你要讲你姐姐沈红玉的事也好,还是怀疑汪海洋做了一系列恶事也罢,自由发挥去吧。
着火第二日。
汪海洋一个人闷在家里,哪儿也没去,白露知道原因,自然不会去招惹他,又过了两天,汪海洋该去上班了,但才去两个小时就又折了回来,那晚的事情终于闹开了,汪海洋因为作风问题,被停职了!
刘芬芳看白露的眼神满是同情,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实在纠结,倒是白露反过来安慰她:“芬芳姐,别担心,我没事。”
“哎,梅子真是对不起,真不知汪海洋是这样的人,哎,真是混蛋,他都……不说他了……”
“芬芳姐,汪海洋单位那边有说怎么处理么?”
“我家华勇讲,领导说要他先停职反省,其他的要再调查一下情况。”
“哦。”白露若有所思。
汪海洋不知道让他近乎身败名裂的人是白露,所以此时的他在白露面前挺没脸面的,白露觉得他那愧疚中有一半都是对“怎么会那么凑巧着火”、“怎么会那么凑巧这么多人围观救火”、“怎么会那么凑巧有人认出自己”的懊恼。
倘若他知道这事儿的源头是白露,恐怕非要把她抽筋扒皮了不可,不过,不管怎么说,事情毕竟是闹腾开了,白露成了众人眼中“真正被同情”的对象。
白露特地到烧了一半的郭珍小卖部看了下,有一间还能勉强住人,其实相比较汪海洋的跌落谷底,郭寡妇受的影响好像不大,人家面对送东西来同情的男人依旧有说有笑,当然,时不时地也掉几滴眼泪。
小事经过一番发酵酝酿后,总是会变得格外热火,更何况是一件众目睽睽之下的丑事,那便是更加引人注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