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却定定地看着她,执着地等待她的回答。
“芍药,其味酸苦,有滋阴养血之效,我喜欢有存在意义的花。”顾婉卿回答。
“我答应姑娘,他日姑娘所在之处将植满此花,我会悉心照料,必不让姑娘感到孤单。”
原来,清荷连她的身后事也想到了,顾婉卿微微一笑,心中感激,落到嘴边只剩一句,“多谢!”
以一国之后的姿态沿着两边朝臣让出来的路,缓缓走向大殿中央。对面,左煦站在殿前,与顾婉卿四目相对。
“祁国皇后见过安国皇帝陛下,连日来承蒙安国皇帝陛下不弃,多加照拂,感激不尽。如今本宫身体已无大碍,不再叨扰,就此辞行。”
虚浮一礼,待抬起头时,只见左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听到顾婉卿的话,未等左煦回应,堂下已然乱作一团。
“荒谬!莫非祁国皇后以为,你还可以活着回到祁国吗?”
“已死之人如何回去?”
“莫非祁后以为,这里是祁国地界,可以任你来去自由吗?”
“……”
朝堂太纷杂,顾婉卿索性全不理会,只把目光转向左煦,等待他的回答。
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转而变成了一个个对左煦的振振有词。
“皇上切不可妇人之仁,祁后虽为女流,却事关国事,若放她归祁,必将祸水引入安国,她在一日,安国就多一分战乱的危险,皇上的大计也会因她被打乱,还请皇上早作决断。”
“高太傅回京时,皇上已答应过他,会做出妥善处置,君无戏言,皇上三思啊。”
“臣等以死谏言,此女一日不除,国无宁日。”
满朝文武,纷纷跪倒在殿前,颇为壮观。
顾婉卿轻轻动了一下手臂,袖子里冰凉冷硬的质感越发提升了她的底气。她用眼睛丈量着自己与左煦的距离,如果此刻出手,胜率有多大?
还是太远了。
不等冲过去,他身边的侍卫定然已经将她拿下,这还不算他自己的反抗。
要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制住他,一定要出其不意。
自始至终,左煦一直静静地看着朝堂的喧哗。
他的眉眼从那些振振有词的大臣身上一一扫过,分明无喜无怒,却让人感受到周身的凉意,大臣们不禁纷纷噤声。
朝堂一片静默,他的视线最后落到顾婉卿的身上,许久许久。
“你们所言极是,”他从殿前走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到顾婉卿面前,他看着她,却对众人道,“既然如此,朕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朕如你们所愿。”
刚刚好的距离!最合适的时机!
在左煦将头转向朝臣的刹那,顾婉卿掏出匕首,一手死死抓住左煦的一直胳膊,另一只绕过他的肩膀稳稳地搭在左煦的颈间。
她说,“不要动!再动我就杀了他!”
人群顿时骚乱起来,无数的侍卫、弓箭手从门外涌入,无数双利眼看向顾婉卿,仿佛只要她手抖一下,他们随时都会将她射成筛子。
众人目光汇聚之处,顾婉卿也是心中惊诧莫名。
太顺利了,顺利得近乎诡异!
作为一个习武的皇帝,对于顾婉卿的意外动手,左煦几乎毫无反抗。更重要的是,准备动手的顾婉卿忽略了二人身高的差距,以致眼下,她需要高抬手臂,才能勉强触到左煦的颈项,这样的姿势于她并不利。
“奉劝祁后放下刀,或可保全性命,如若万一伤到我皇,即便伤到一丝一毫,安国也必定倾巢而出,将祁国剿灭殆尽!”有大臣上前协商。
情势紧急,已由不得顾婉卿多想,顾婉卿握紧手中匕首,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准备一辆马车,放本宫和长阳离开,祁国不欲与安国为敌,也请安国不要逼我。”
大殿之人,大臣们的情绪紧绷到极致,顾婉卿也是。
独独左煦神态轻松,举止自在,甚至还不自觉地让顾婉卿的匕首与自己的颈子更近了几分。
“照她说的准备。”他说道,泰然自若。
拉着左煦,一点一点往门外移动,眼睛虽盯着左煦,余光及耳朵却及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她能明显感觉到四周聚集的弓箭手越来越多,只是没有左煦的命令,谁都不敢动手罢了。
移到府外时,长阳已驾着马车候在门口,不用顾婉卿多说,左煦已自动上了马车,态度极其配合。
顾婉卿就着长阳的力道紧跟了上去,坐到车里,由着长阳驾车疾驰而去。
一马当先,车后有无数马蹄紧紧跟随,顾婉卿拉开车帘,便听左煦在身后道,“不必担心,都是我的近身侍卫。”
稳坐在这里,揉捏着因举起匕首而酸楚得手臂,顾婉卿问道,“为什么?”
就在昨天,她甚至还以玩笑的语气对清荷讲左煦会因救命之恩而放她归祁的事,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有多不可实现,江山与人情,任何人都知道这两者的分量!
可是,左煦做了。
“我曾说过,如果可以,我不会是一个好皇帝,现在你相信了吧?”他笑着,桃花眼微微勾起,里面却满是柔情。
这样的视线,顾婉卿几乎无法对视,只能狼狈地侧过头。
“一个习武的男子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掳走,无半点反抗,这样拙劣地演技,你的大臣们不会相信的,你不怕让你的臣子寒心吗?”眉宇已紧蹙在一起,心中翻腾,早已不知是何情绪。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