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咳嗽了几声,说道:“哪里是不要你了,就是怕你因为我而分心,才让吴佳瞒着你的。我年纪大了,毛病总是容易找上来,养养就好了。要是每次都告诉你,你这一年多就都花在桐花县和许州之间来回奔波上吧。”
霍玉早就知道孙老的心思了,只是如今亲耳听见,仍旧感动不已,几乎要哭出来:“爷爷真是的,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以后可不许瞒着我了。”
孙老笑了两声,说道:“那你是打算一辈子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在我死前都不回许州了不成?”
霍玉一愣,一时竟回答不上来,片刻后才说道:“爷爷别老咒自己,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孙老眼睛失明,看不见霍玉此刻患得患失的表情,只当他是男儿志在四方,跟着郭湛安一起见识到了天下之大,不愿意再龟缩在桐花县一角。
他一直都想让霍玉出人头地,自然不会责怪霍玉这时候的犹豫,反而深感欣慰,说道:“玉儿到底是长大了,我看郭大人写来的书信里对你夸赞不绝,有意要好好栽培你。要我说,我的病也就这样了,你明日去你父亲坟上祭拜一番,就回许州吧。”
“不行,”霍玉摇头道,“没亲眼见到爷爷身体康复我不放心,这段时间我就陪着爷爷。父亲那,明天我带上香烛纸钱去上坟,爷爷放心。”
孙老也想和霍玉多一些时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只恨自己现在双目失明,不能亲眼看看霍玉到底成长了多少。
第二日,孙老还在昏迷的时候,霍玉提着篮子离开桐花县,去桐花县附近的一处山中扫墓。
霍大山当年去世后,老虎寨里没有人知道霍家祖坟在哪,他们甚至从来没听霍大山说过自己老家在哪。这群土匪又担心有霍大山的仇人寻上门,特地在桐花县附近山中寻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给霍大山修了一座坟,每年都会带着霍玉去扫墓。
霍玉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山中马匹不便,他便把马系在山脚的树上,拎着篮子徒步上山。
只是霍玉并没有料到,他竟然在霍大山坟前见到了一位故人——刘老大。
霍玉来的时候,刘老大站在霍大山坟前,低着头喃喃自语,但因为相距太远,刘老大的声音又轻,所以霍玉并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刘老大听到声响,转头瞧见霍玉,十分惊慌:“你、你怎么来了!”
霍玉说道:“我昨天回的桐花县,今天给爹上坟。”
刘老大试探着问他:“郭大人跟着你回来没有?他现在在许州,还是在桐花县?”
霍玉皱着眉,思考着刘老大这么问的目的。
他现在已经不比当年,如今细细想来,刘老大当年其实隐约对自己有些敌意的,只不过是看在自己亡父的份上,才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但霍玉转念一想,如今老虎寨都已经没了,刘老大对自己的敌意的根源已经消了,就算现在自己老实回答,他也没胆子伤害自己。
于是,霍玉老实回答道:“哥哥在许州呢,他是许州的通判,许州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过目,哪里有空和我一起回来。”
刘老大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我就是回来祭拜一下老大的,没其他意思。你、你别和郭大人说我回来过。”
霍玉心中生疑,拦住刘老大的去路:“为什么不能说?”
刘老大又急又怒:“不让你说你就别说,走开,别挡我的路!”
霍玉偏偏不让,他意识到刘老大如此怕郭湛安是有自己不知道的隐情。而一旦事关郭湛安,霍玉就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你不说,我就告诉哥哥你来过这里。”虽然不知道刘老大为什么不让自己告诉郭湛安,但既然刘老大有这次顾虑,那霍玉就毫不客气地拿来威胁他了。
刘老大气得半死,可他偏偏拿霍玉没办法,只能避重就轻地说道:“郭大人曾经给我一笔路费,让我带着我婆娘去西南。但是最后我们没去,就在永安府旁边的一个小县城里用这笔钱做起了买卖。我怕郭大人知道这件事,会怪我言而无信。”
霍玉信以为真,笑着替郭湛安说好话:“你放心,我哥哥不是那种人。既然你们把这笔钱用在正途上,就算哥哥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们的。”
刘老大干脆朝着霍玉深深一拜:“霍少爷,算我求您了,千万别让郭大人知道这件事。”
霍玉不愿为难刘老大,说道:“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刘老大这才放心,一路小跑着离开,就怕霍玉又拦住自己问东问西,把他和郭湛安当日说的真相让霍玉知道了。
等刘老大离开后,霍玉这才走到霍大山坟前。
或许是之前刘老大的作为,霍大山坟前并没有什么野草一类的,十分干净。
这替霍玉省了不少时间,他拿出篮子里的香烛纸钱,摆在霍大山坟前,又拿出火折子将香烛点燃,继而把纸钱烧了。
“爹,一年多没来看你。我上次和你说过的那个义兄,他带我去了西北,虽然遇到不少坏人恶事,但都撑过去了。我、我现在和他在一起了,我觉得挺好的,就是对不住你,让咱们霍家在我这一代断子绝孙了。”
霍玉坐在霍大山坟前,絮絮叨叨地把这一年的经历说了一通,几乎可以说是事无巨细。这样的后果就是等他下山的时候,西边的火烧云烧得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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