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对这事也有疑虑,交待三太太:“你抽个空,替我去访访,看看闫家这个女儿人品相貌究竟怎么样?当真般配,给两人合下八字,确实旺我们伯烽,倒真是桩好姻缘。”

老太太既然有了决定,大太太便不好再反对。

何况闫家富贵,那是在东四省都响当当的。

二太太倒觉得大太太平白捡了桩天大的便宜,回头跟二老爷段承安抱怨:“她还以为现在是皇帝在的时候,娘家一门都是举子老爷呢?嘁,也不看看赵家现在是个什么光景,穷得都叮当响了,还敢把人往段家塞。”

“那也是他们姑侄表亲一家,关你什么事!你小声点!少说一句会死啊?”段承安唯恐二太太说高了让人听见。

“我就说她是猪鼻子插大葱,装相!怎么了?我的外甥女,要相貌有相貌,要学问有学问,还怕嫁不到好人家?”二太太拍着手惋惜。

本来是桩很相衬的姻缘,不是因为大太太,老太太能退而求其次,让三太太去闫家相看吗?

二太太心里恨得要死。

大太太这边,也在跟大老爷说道:“娘的意思,大概更中意闫家小姐。”

“好啊。”大老爷乐得狠狠拍了一下手背。

“好什么!后院连个主母都没有,叫个姨太太养大的,能好到哪里?”大太太撇着嘴冷笑。

大老爷急了,生怕这桩婚事让大太太回了,气得骂她:“无知!闫家是个什么家世,你到底清不清楚?人家祖上可是出过盐道使、布政使,做过总督的!盐道使知不知道?管盐的!布政使呢?两广总督呢!皇帝都给他家老爷子献过表文!这些你不知道!你以为你们赵家,出几个穷酸举人,会点臭有点脸,就傲气了?我告诉你,赵家到人跟前,那就是连提鞋都不配!你知不知道外面人是怎么说闫家的?银子垒起来能堆成座山,家里的生意做到西北,往后再数十几代都吃穿不完!你啊你!蠢!蠢呐!“

大太太被骂得都懵了。

“什么银子堆成山,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家还有这样的富贵!“

“你懂个屁!“大老爷不预备跟无知妇人一般见识,知道这事还拿捏在老太太手里,跺了跺脚,赶紧去母亲院子里打探消息。

老太太却没他这么多花花肠子,就事论事道:“我让老三媳妇去打听了,果真品貌端庄,人沉稳,八字也合,我们就上门求亲。“

大老爷听得直点头,唯恐合八字的阴阳先生道行不够,特地去沅城东边的六和寺占了一卦。

卜下来的卦主大吉。

这可把老太太乐坏了,催促三太太请了黄司长的夫人,赶紧上门保媒说亲。

接着便是过定、送聘、请期,直到把段家老二段伯瑞从省城捉回去,代替大哥迎了亲。

说起这个,三太太还兴致勃勃的:“那卦是老太太亲自卜的,灵着呢。说起来,三婶我其实才是你们俩的正经媒人,打算怎么谢我这个大媒啊?“

这事凤笙在老家时,就听三太太提过几次,倒是头一回听她当着外人的面说。

三太太见凤笙低着头,看样子很困窘,有心要糗糗她,凑过去跟她咬耳朵:“老大不知道节制,你不能由着他。“

凤笙听得汗都下来了。

三太太哈哈大笑。

凤笙找了个倒茶的借口躲开了。

她在厨房旁边的茶室里,看到段伯景一个人,坐在电灯下看书。

挺拔的背影,此刻看来孤单、坚毅。

凤笙推开门,往他手边放了杯茶。

段伯景合上书,抬头见是她,悄悄舒了口气:“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外面陪三婶她们说话吗?”

“来沏壶茶。”凤笙的视线,落在被段伯景压在手掌下的书皮上。

书被盖得严严实实,只漏出几个洋文--te

e?

不就是后来广为传之的*?

凤笙心里无比震惊,嘴上说:“……三婶喜欢说笑,我说不过她,就躲出来了。”

三太太嘴利索,一般人确实说她不过。

段伯景把书收进学生装的口袋里,以为凤笙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先前的一丝紧张也消失了,道:“你这几天还待在屋里绣花,没出去玩?”

凤笙摇摇头:“在学骑马,跟七妹一块。已经会上下马了,还能走上两步。”

“骑马?”段伯景很吃惊。

他想不到自己只离开不到半个月,凤笙连马都会骑了。

“嗯。”凤笙问起他在学校的生活,“在那儿习惯吗?”

“还可以。”段伯景不是很有兴趣谈这个,岔开了话,“中华路上有家书局,我去看过,里面的书很全,你有什么想看的,列个单子给我,我下次放假带回来。“

凤笙道了谢,思绪还在刚才那本书上。

试探着说:“如果有什么想法不能跟你大哥说,不妨商量商量你二哥。毕竟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段伯景被一下问住了。

过了半天,就在凤笙以为他不会开口了,他道:“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去东洋看看,或者法兰西。“

唯独没有说德国。

这必定跟他在看的*的书有关。

凤笙望着他:“只是去看看?“

段伯景避开她的视线。

凤笙压低声音道:“你们说的那些新思想,我接触得不多,可我知道,每一次变法、改革,甚至……革命,都是要流血牺牲的……何况,你要革命,知道革的是谁的命吗?过去是皇统,眼下就是,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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