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是一年金秋时节,天,那么那么蓝,云,那么那么淡。城市远郊,霜叶红似二月花,爱丽山大公墓里一派祥和平静。
纳兰德性瞪着渣男。
渣男站在他的坟前。
身后跟着八名保安。
不不,保镖。高头大马威猛雄壮不戴墨镜不出门的那种。
当然渣男看不见他。
倒不是因为渣男也戴了墨镜,而是因为纳兰德性根本不存在。
“喂,姓安的。”纳兰德性忍了半天,还是不爽地道,“你他妈背日葵啊?一会儿挪两步一会儿挪两步,挡光挡得死死的,今儿诚心来碍老子晒太阳的是不是?”
说着,就见渣男千回百转叹息一声,紧跟太阳西移的步伐,又往左边跨了一步。夕阳在他身周投下灿灿金辉,勾勒出他笔挺的身材,头顶泛着圣母玛利亚般的金色光环,无比圣洁美丽……后面八名保镖赶紧跟了一步,始终将渣男保护得水泄不通。
……不对,滴水不漏。
“你大爷。”纳兰德性想要吐口水的愿望特别强烈,最好吐在渣男那十万块软妹币的黑西装上。可惜他没有这个功能。他现在充其量就是个魂儿,连鬼都算不上。鬼起码还能现形吓人,他连形都没有,就一团意念。还是被困在墓碑里的意念。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又及远。纳兰德性控制意念焦点转移,看到原来是有人从边上路过。渣男赶紧拉起立领,用戴了黑皮手套的手挡住本来就已经被墨镜挡了大半的足以帅死全国亿万少女的脸。直到路人走到遥远的另一边一块墓碑前停下,渣男才舒一口气,放下手,说了今天两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纳兰,对不起……”
“哼哼。”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纳兰德性还是很有兴趣陪他聊聊天的,毕竟做鬼魂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坟前长年无人问津,深感寂寞空虚,“这么多年了,能听你一句对不起真是难得。有屁快放有屁快放。”
“纳兰,对不起,我知道你生前不喜欢人多,今天还带了这么多人来打扰你,又不摘墨镜,实在不礼貌。但是……你不知道,我现在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安冬’这个名字在华人世界太风靡了,加上我的长相辨识度这么高,走在路上总是不超过三分钟就被人认出来,前两天还有两个粉丝因为开车追我出了车祸,现在狗仔也多到无处不在,哎,人红是非多,我很是困扰……所以我必须要全副武装万分小心。你体谅我,这墨镜,我不能摘啊!”
“……”简直要被死死气活了,憋得难受,真想抡起墓碑砸死这姓安的了事。不不不,先砸花他那张辨识度十分高的脸,再砸死他。
“你看,纳兰,当初你我的愿望,我算是帮你一起实现了。我红了,我主演的电影今年票房收入全国第一,下个月电影节的影帝金杯,也是定了我的。我终于红了,比我们想象过的、不敢想象的还要红很多,连带你那份一起红起来了。我想,一定是你在生命的最后为我祈祷祝福,我才得有今天。你果然还是……”说到这里似乎忌讳有人在旁,顿了顿,含糊带过,“我也是。纳兰,谢谢你。”
然后抚摸着大理石墓碑,仿佛轻抚爱人的身体,发自肺腑温柔一笑。
“……也是你妹啊!老子说什么了你就也是啊!老子死的那么突然哪来的时间给你祈祷祝福?就算有时间老子也一定会争分夺秒诅咒你不得好死啊!你给老子滚远点啊别摸我我鸡皮疙瘩都被你恶心起来了……哎?哦对我是没有触感的……”稍微伤感了一下,继续咆哮,“苍天在上,快派个好心的天使来帮我收了他啊——”
“啊”了一半,纳兰德性愣住了。因为他的目光越过安冬的肩膀,穿过八名彪形大汉紧密排列的间隙,清清楚楚地看到,正前方五十米开外的一座豪华亭子墓的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名身穿类似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的奇怪的黑底纹金对襟长袍、外罩纯黑连帽大斗篷的身材极其高大魁梧的男人,个子起码一米九以上,如果他袍子底下没穿增高鞋的话。那人完全就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无声无息,无中生有。脸孔罩在深深的帽檐下,完全看不见。
这光天化日的,太吓人了。要是还活着,八成会被吓死。还好自己是个鬼,鬼胆大。
第一反应是——亭子墓主人诈尸了。
但是不对啊,诈尸什么的都是封建迷信,太不科学了。看这货这服装这打扮,科学分析的话,八成是死神来了。
也不对,死神是鬼子和老美的意/淫产物,我们中国只信奉黑白无常。那照这么一说,黑无常好像不穿这么少数民族风。黑无常是我们大汉民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他必定是穿汉服的。
哦,知道了,八成也是个跟他一样还没被收走的鬼魂儿。在这里住了也有好些年了,纳兰德性此前还从来没有感觉到过除了自己以外的同类的存在。按理说,有一就有二,既然他有灵魂,那别的死人应该也有。
但是……为毛这货有身体能现形?凭什么?不能因为别人是住独栋复式亭子墓的就高人一等吧,他纳兰德性的联排仙居虽然面积小价位低,但也是有尊严的!
纳兰德性试着动了动……还是动不了。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纳兰,你知道吗?秦烬的新电影获奖了……”安冬还在那里滔滔不绝。纳兰德性嫌他挡视线,恨不能一脚踹飞。可是他没有脚。
看到那黑袍鬼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