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〇)
“罢,罢。”兵主大人挥挥手,示意不必多说,“往后你坐了兵主之位,少不了也要像本座一样。你愿意奉献出你的ròu_tǐ乃至灵魂吗?”
“万死不辞。”
兵主大人又看看十生,笑问:“到时候,你如果还活着,是否还愿意跟一捆柴火上/床?”
“我不会让他有那一天。”十生坚定地答。
几个人同时沉默了会儿,兵主大人又说:“阿不,我叫今吾即刻帅兵去浮冰看看战况,你今天留在这里,我们等一下行个简单的传位仪式。然后晚些时候等我死了,你把我装在里面那具船棺里,顺着门外那条河,放归大海。再然后你就可以扶你父王的灵回趟浮冰,安顿一下,立即回来主持大局。世道乱了,不是炽叔叔能管的了,往后族人生死,就全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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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史上最不隆重的传位仪式了,连个观礼的国王或首领都没有。
仪式刚一完毕,兵主大人果然就死了。
风潇照他说的做了,甚至觉得自己做得有些麻木。直到扶着父王的船棺飘荡到茫茫大海中央时,才突然觉出恐惧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得知父王死讯后竟然异常冷静地跟兵主大人谈了半天话,在听到那些离奇的事情后竟然异常冷静地从兵主大人手里接过了王冠与权杖,然后竟然异常冷静地送了两口棺材出海。
短短一天时间里,他一生中最信赖的两位长者,相继去了,把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留给他。从此顶风顶雨,都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阿风,快把神力还给我吧。”回家的路上,十生第一句话这样说。
“没有可能。”风潇目不斜视,亲手推着父亲的棺木对抗暗流波涛,不忘将十生的手牢牢绑在自己手上,用灵力变出的锁链。十生知道挣不脱,就干脆握住他的手。他性子再坚韧,不需要安慰,却也需要陪伴。
过了一会儿,十生才又说:“听话。”
“听什么话?”
“你们兵主大人对你说的话,你就真的不以为意吗?”
“以不以为意,也与你无关。”
“不要胡闹了,你是在拿多少生命开玩笑!明明很快就能解决——”
“所有人都在逼我走那条路,你也要来添一脚吗?”风潇冷冷看他,眼中分明写着不肯屈服,又扭回头去,看着远方的家园,“我,偏不。还没有到最后的地步,我还有我的可行方案。”
“荒唐!你的可行方案,空中楼阁一样的空谈而已!谁有十年百年工夫,去等你慢慢研制武器成功?你这样任性妄为,对得起你的父君子民吗?!”
“你就这么急着送死吗?何不赌一赌我可以做到呢?”风潇看着他说,“放心,如果真的只剩下那条路可走,我会的。然而我不会让你孤单,随后就去陪你。”
十生哑言。
“可是只要还有一丝别的可能,我就不动你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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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世界遭到沃野的出卖,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无论陆地还是海洋,每一个角落都遭到战火侵袭,从天而降的变异兽、本土躲避瘟疫的凶兽、九黎族灵人,全部混战在一起。
死亡无处不在,灾难撼动大地。
风潇来不及为父王的死痛苦哀悼,回家按照浮冰王国的习俗将父王和众多亡者一同葬入海底,部署了浮冰本土的战略方针,第二天就启程回了黎都。
而十生只看到过他一次流眼泪,还是在梦里。
兵主大人死亡的消息是在风潇继位的同时传出的,是遵兵主大人的意思,为了避免引起轰动。眼下各部自顾不暇,当然也就没工夫对他继承兵主之位一事置喙。
沃野故地的厂子里开始生产出第一批没有副作用的御兽药,风潇立即命人分发到各国各部,叫他们施用于本土兽族身上,使它们为灵人所用,对抗变异兽。
这样虽然稍有缓解,但也只能赢取喘息之机。到后来,从天而降的不只是变异兽了,还有丧尸一样的凡人。
看来幻世,已经被玄臾自作聪明研制的药物荼毒沦陷,只是不知道这些变异种是个个都有思维自发来进攻这边世界的,还是受到什么领袖的指引。
幻世人多兽多,又越来越多地使用先进武器,虽然他们个体笨拙行动迟缓,但架不住怎么打都不死,这样就没有伤亡损耗,能像蝗虫一样一点一点占据这边每一寸土地。
情势日益糟糕,十生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展现过的某种天赋,就对风潇说:“快释放我的神力。还记得么?所有服过药的人和兽,都会听我的话。”
风潇也是恍然大悟,却仍然有些踟蹰。
“犹豫一刻又要白白死掉多少灵人。你可以跟着我,看着我,就是不能犹豫。”
风潇终于屈服,解了他的蛊,驾着由十匹白驳和十只飞鸾交替拉的四辕车,从海路到陆路再到内陆河湖,用三天的时间,走遍了所有战火燃及的地方。
梦神十生所到之处,只要他静默地经过,心里命令着“停止杀戮”“变回原样”,所有正在厮杀中的人和兽,无论是服过半成品御兽药还是成品御兽药的,都会乖乖停下动作,丢掉武器,虔诚地看他。然后它们眼中戾气散了,似乎都变回了有血有肉的原本模样。
不知道它们会听他的话多久,又是不是彻底恢复了。风潇就命人跟在后面,趁那些人兽麻木一个一个夺下身上的武器装备,当着十生的面就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