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文官恍然回神,纷纷同他道早安,随后忙忙碌碌地办起了公。
司衍摊开手头的公文,想到今早的所见所闻,仍然打算写一封折子呈给长老院。他深谙天冥二界的律令法典,也向来公事公办铁面无私,只是这次写折子时,不知为何笔尖停顿了几下。
又过了几日,花璃收到了长老院的传召,果然被扣去整整三年的俸禄。
雪令听闻此事,默不作声地掏钱接济了她,解百忧也差人送了她一箱银子,花璃的日子虽不至于太难过,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肆意洒脱,她对此感到十分心痛。
自打这件事后,花璃瞧见司衍总要远远地避开。
他们二人有时在长老院相遇,也只是客气疏离地搭两句话,不多时便分道扬镳。偶尔督案斋审查要务,需要他们两个人在场,聊的内容也只与公务有关,仿佛不会有过深的交集。
又是一年夏末初秋,林中寒蝉也没了声音,宫道上偶有几片落叶,被秋风卷着飘进湖里。
冥刑司的审查会召开在即,司衍这几日比往常还要忙一些,整日埋首于繁杂的宗卷堆里,甚至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某日他抱着厚厚一摞的宗卷走在漫长的石子路上,心里想的都是冥刑司近来要务的概况,并没有分神注意周围有什么人。
雾凉秋风起,天淡暮烟凝碧,就在近旁的拐角转弯处,他却蓦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两个人。
花璃还不知道她的身后多了个右司案。
她缓慢踮起脚尖,双手环住面前美少年的脖颈,蜻蜓点水般吻他的唇,味道虽好却是浅尝辄止。那少年瞳眸生辉,显然并不满足,伸手搂住她的腰,低头与她耳鬓厮磨,接着便是几番水到渠成的激吻。
这位美少年肤色白皙,眉目俊秀,还是个不满千岁的青竹妖,平日里惯穿一身白衣青衫,挽发只用未染色的素布,站在兰竹旁显得尤其俊逸清雅,笑起来还有浅浅的酒窝。
正是花璃新近收来的男宠。
司衍没有说话,神情依然平静淡漠,端得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花璃有所觉察地转过脸,瞧见身后的右司案,站在原地怔了一怔,随即放开了那只青竹妖。
她对着他抱拳行礼,甚为恭敬道:“见过右司案大人。”
司衍不为所动,冷声问她:“光天化日,在路边做这种事合适么?”
“是我的错。”旁边那位美少年攥紧了拳头,抬高了嗓音道:“请别责罚我家大人。”
司衍蹙眉看着那位美少年,只觉得他少不更事徒有皮相,而且越看越不顺眼,静了半晌,缓缓接话道:“我并没有问你,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那少年面色微红,没再吭声。
司衍接下来的话说得格外严厉,无外乎关于礼教和清规,不过冥界风气素来开放,他说的那些多是天界约定俗成的礼节。
这日好不容易才等到司衍离开,花璃原本以为此事会被轻轻揭过,然而短短一日后,她再次收到了长老院的传召。
主管务工的杜宋长老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语重心长地同她道:“冥洲王城的律法虽然疏松,但也有一些不可违抗的铁律,譬如你身为四令之一的花令,下午申时应当静心工作,在禁卫营报备暗探的记录,而不是和男宠站在门外卿卿我我。”
花璃呼吸一滞,心想自己莫不是又被司衍参了一本。
“你昨日申时一刻才去了禁卫营,原本没有太大的关系。”杜宋长老道:“但有关你的折子已经递到了长老院,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此次先扣去你一年的俸禄,你今日回家好好反省。”
那日花璃回家以后,强行拉了雪令和解百忧喝酒,酒过三巡便对右司案大人颇有微词,醉气漫天地轻声道:“上次被扣了三年的俸禄,有你们两个支持还不至于到处借债,这次又被扣了一年,不仅没钱还你们,还要找别人借,也许会闹得满城皆知。”
雪令叹了一口气,颇为不解道:“我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我哪有那个胆子。”花璃斟酒自饮道:“谁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
事实上,司衍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某根筋搭错了。
他听说花璃找了几个人借钱,心头竟生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杂绪。
几日后,司衍亲自登门,尚未说气地表示她现在正忙。
司衍停步立在门前,低声同她道:“四年的俸禄,我补给你。”话中微顿片刻,又添了一句:“你不用再找别人借钱。”
花璃侧目看着他,并未接受这一番好意,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变相的炫耀,毕竟右司案的俸禄比她高了几倍不止。
“多谢大人好心。”她道:“我确实犯了错,理所应当受到惩戒。”
司衍静了一阵,岔开话题道:“那日你的确不该在路边……”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冷淡置评道:“且不论时辰不对,地点不对,于礼法也不合。你毕竟是冥洲王城的花令,行事也应该注意分寸,给旁人行个表率。”
花璃走到门外,抬眸看他,“注意什么分寸呢,我是我,别人是别人,为什么要把自己当成表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