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品绣的哥哥将打听的消息说出来,知道自家没事后,邢夫人并没有马上带落春回府,而是指派品绣的哥哥到邢府送信。 等邢德全匆匆赶来,邢夫人和他在屋子里单独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之后落春和眼泪汪汪的品绣告别,母女两人在邢德全的护送下,回了贾府。
坐在车上,品绣看着一无所知的车夫老马和跟车的婆子和小厮,心情颇为复杂,虽然自家无事,但是不代表府里的仆役没事,这几个人跟她们回去,还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呢,没准做个逃奴反而比跟着她们回府要好。只是落春本身并不是悲天悯人的性格,对家人,除了邢夫人之外,其他人她都不怎么在乎,何况这些人,所以这想法她不过在心里想想罢了。
虽然荣国府门口有兵丁看守,但是邢夫人和落春本身就是贾家人,又是进去,所以并没有受到为难,很顺利的就进府了。邢德全并没有跟着一起入内,只是把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入府后就回转了。
邢夫人和落春从侧门入府,到了日常二门换轿的地方,不见轿子和人,邢夫人干脆带着落春下车,打发走车夫和跟着的婆子小厮,步行入内。一路走来,落春发现原本很多本来该班当值的地方都不见仆役的身影,本来觉得人多的院子忽然之间看不到人了,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明明和平常一样雕梁画栋的屋脊廊檐在富贵之余莫名给人一种寂寥的感觉。
到了贾母的上房,才看到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婆子,从她们的口中得知,贾赦、贾政夫妻和贾琏夫妻,连同李纨正在贾母跟前议事。邢夫人和落春在丫头禀报之后,进了屋,不等别人说话,贾赦看到她俩,跺了一下脚,唉声叹气的说道:“好不容易在外面逃过一劫,你们还跑回来做什么?”
落春看到因为她和邢夫人进来而神色复杂的众人,听了贾赦的这句话,看着他气恼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虽然贾赦这个丈夫和父亲做得不称职,但是有他这句话,至少邢夫人回来得不算亏。
坐在上首的贾母板着脸,说道:“老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还跑回来做什么?这里是你媳妇和孩子的家,她们不回来还能去哪?”训斥完贾赦,示意邢夫人在贾赦下首的楠木圈椅坐下,转头对落春说道:“好孩子,我这边和你父母还有叔叔婶子、哥哥嫂子们商量正事,你在这不方便,回房去吧,或者去找宝玉还有二丫头她们去玩也行。”
落春见贾母撵她离开,她没说什么,对贾母他们施了一礼,退了出去。虽然她刚回府,而且并没有留在屋里,但是她也能猜出贾母和众人正在商议的是什么事,左不过就是让众人掏私房填补亏空一事。看众人的神色,在邢夫人和落春进屋之前,已经在商讨中,而且应该弄得很不愉快。其实落春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不是那么容易办的。到了这会儿,谁都不是傻子,府里爵位没了,官没了,房子没了,田地没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谁不是将手里攥着的这点东西攥的紧紧的,肯拿出来才怪!
果然,屋里正如落春所料,在落春离开后,贾母就说道:“刚才我已经说了,内务府的人派人来说了,要是补不上账上欠的钱,就不准我们走,外面的官兵也不会撤走……念在以前的情分上,容我们一些时日,但是若是一直这么拖着,想赖账不还的话,说不得就顾不得给我们留脸面了。老婆子我这么大岁数了,再说,把祖上传下来的基业丢了已经够丢人的了,我可不想去再因为欠债不还而进了大牢,但是账上是一个钱没有,所以我把你们叫来,商量一下这事到底该怎么办,你们大家说说吧。”
贾赦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大房这边是个什么情况母亲也不是不知道。落儿她母亲嫁进来府里这么些年,连府里的账本都没有摸过,至于琏儿媳妇虽然说是帮着她二婶管家,但是钥匙和大帐都在二太太手里握着,她不过担个当家理事的虚名,实际上干的是下面管家媳妇的差事,所以这事,应该问二弟和二弟妹怎么办才是。”
这个时候,贾母已经顾不得偏向二房了,目光落到贾政和王夫身上。贾政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王夫人见他不吭声,忙忙的说道:“我之所以掌家理事,不过是因为琏儿的母亲在病中无法理事,而后过世,大太太嫁进来后不明白咱们府中的行事规矩,所以老太太让我把这副担子挑了起来。可是我虽管着家,但是从来都是按照以前的旧例行事,从没有过逾越之举。这些年,家里出去的多,进来的少,凡有大小事儿,仍是照着老祖宗手里的规矩。却一年进的产业又不及先时多,省俭了外人又笑话,老太太、老爷们也受委屈,家里下人也抱怨克薄。我不过勉强支应罢了,所以这账上没钱,可不是我私下截留了。”
神色委屈的抱怨道:“因为我们是二房,为了不让大哥觉得我这边因为管家而怠慢了他们这一房,所以但凡大哥有什么要求我无不应。大哥一时要银子买古董,一时又要银子买丫头,一时又要银子请人吃酒看戏……我这边就怕让人说嘴,所以只要大哥来支取银钱,我因怕大哥多心,从来连问一声都不敢。就这样,有几次因为账上没钱,我应得略迟了些,怕耽误大哥使用,忙忙的将自己的嫁妆送去当了,凑齐了之后送去,大哥还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