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宝玉说的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其中带贾母一起搬到乡下去完全是子虚乌有。虽然邢夫人明知道,就算和贾母提了,贾母也不会肯,但是邢夫人却连个虚应的故事都不肯在贾母面前做,这话在贾母面前提都未提。至于后面的事情,是贾母强要的,还是贾赦和邢夫人这边心甘情愿奉上的,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那都是已经确定下来的事。
探春虽然和宝玉说了大房要搬走的消息,但是其中的一些事体她并不清楚,因此宝玉在听落春讲出大房每年拿出多少银粮来算做奉养贾母的费用,就知道事情成了定局,已经无法挽回。
宝玉一脸伤心,眼眶里的泪水夺目而出,哭道:“在府里的时候我原想着,若我是个有造化的,趁着众位姊妹都在眼前,我就死了,再能够得你们哭我的眼泪,流成大河,把我的尸首漂起来,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去处,随风化了,自此再不托生为人,这就是我死的得其时了。又或者只求众姐妹们守着我,等我有一日化成了飞灰,——飞灰还不好,灰还有形有迹,还有知识的。——等我化成一股轻烟,风一吹就散了的时候儿,你们也管不得我,我也顾不得你们了,凭你们爱哪里去哪里去就完了。想得倒好,偏我是个没造化的,没有那个福气能得姊妹们长久的陪在身边。袭人、晴雯和麝月她们虽然是咱们家里的人,但是府里一出了事,家里上下哪里还顾得上她们,……所以这会儿还不知道她们流落到哪里受苦去了呢。二姐姐你们和我是一家子,都姓贾,我想着,这终究是可以长久的守在一起的了,没想到这才多久,就又要分散开来。罢,罢,罢,看来我就是个做孤魂野鬼的命!你们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有本事一辈子不见面才好呢!”说道后面,宝玉又是伤心,又是生气,也不在落春这里呆了,抬腿就往外走。
看着宝玉淌眼抹泪的赌气离开,想到他刚才的言语,落春一脸的无语,长叹了一口气。这边宝玉是劝落春留下来,在这房子的另一端同时正上演着一出劝其离开的戏码,只是人物说起来比较滑稽好笑。在和迎春这个大房的女儿比起来,算是外人的惜春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内人”迎春。
惜春到了迎春房里的时候,迎春正在低头做着针线。迎春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惜春,放下手中的针线,示意惜春入座。惜春在她对面坐下,见迎春揉着因为长时间低头做活而有些发酸的脖子,看着旁边已经绣好的一摞绣品,忍不住叹道:“二姐姐你也忒辛苦了,当日老太太是说让家中的女眷做些针线送到绣房去赚些钱来贴补贴补家里,但是你看看,家里有哪位像你这样,整日手脚不停的,就算是二太太手底下的赵姨娘和周姨娘都没你绣的多。其实你就算不做,也没人说你什么,你又何苦如此?”
迎春抚弄着手指说道:“左右我也就这点本事,反正也无事可做,就当打发时间了。”惜春一把将她满是针孔的手拉了过来,说道:“你说得倒是轻松,可是你看看你的手,都成什么样子了?”迎春将手抽了回去,低头不语。惜春见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用一种终于逃出生天的语气说道:“不过还好,就算辛苦也没几天了,等过两天跟着大伯和大伯母他们搬到乡下去,就能轻松下来了。”
“轻松?”迎春低声重复了一句,抬起头,飞快的看了惜春一眼,嗫嗫的说道:“我,我……不想搬。”
“到时候,我们……”惜春正要向迎春描绘到乡下生活之后的美好前景,听了她的话,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惊道:“你,二姐姐,你刚刚说什么?你不想搬?”她伸手摸上迎春的额头,满是疑惑的问道:“二姐姐,你不是发高烧烧糊涂了吧?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迎春把头一歪,使惜春伸过来的手滑落到一边,她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说道:“我没发烧,我正常的很,我刚才说的也不是胡话,我只是,只是单纯的不想搬而已。”
“为什么?”惜春非常纳闷的问道:“不搬那二姐姐你要去哪?继续留在这里跟着二老爷和二太太一起生活?还说你正常的很,说的不是胡话?你是大房的女儿,哪有不跟着大房走,反而跟着二房的道理?”拆台也没有你这么拆的呀。
迎春辩解道:“我不是跟着二房,我是跟着老太太。”惜春横了她一眼,说道:“有什么不一样吗?”在她看来都一样。而且她所料不差的话,在贾赦和邢夫人他们的眼里,也是一样的。或许以前,贾母和二房是分开的,但是在大房搬到乡下,贾母明确表示不跟着去之后,贾母和二房就连在了一起。
惜春忽然反应了过来,急急的问道:“二姐姐,这话你跟大伯和大伯母他们说了吗?”迎春摇了摇头,说道:“我,我……倒是想说来着,但是一直都不敢。”她也知道,这话说出去,绝对讨不了好,挨一顿骂都是轻的。
“还好,还好。”惜春闻言抚着胸,吁了一口长气说道:“幸好你还没说,不然大伯和大伯母非气坏了不可。”她很是不解的问道:“其实我就不明白了,你为什么和大伯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