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春闷在屋里看了半天书,一时渴了,连唤两三声,都不见品绣和纱织应答,她又连叫了几声,都不见人,没奈何,她只好将手里的书放下,自己来。端着茶盅,落春来到房门口,一面吃茶,一面向外看去,院里的小丫头们也不在,落春很是诧异,不禁摇头自语道:“大的大的不见人影,小的小的也偷跑出去了,真是没规矩。”
将手中的茶盅放下,落春出了贾母的院子,随意闲走,迎面看到纱织眼睛红红的走了过来,不禁问道:“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又或者是你挨训斥了?”纱织只是低着头拿帕子擦着眼里止不住往下流的眼泪,没有说话。落春急了,催促道:“哎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说呀!”
纱织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露出哭得红肿的眼睛,哽咽道:“姑娘,乐儿死了。”闻言落春一怔,有些意外的说道:“不是说人养好了伤,回家去了嘛,怎么突然就死了?”
靠着落春提供的退烧偏方,以及平儿和喜儿在各处讨来的伤药,乐儿终于好了起来。王熙凤也知道自己这事做得不地道,而且既然贾琏已经对乐儿动了心思,也不好把人继续留在身边,因此就把乐儿放了出去,于她父母自便,并且除了允许乐儿把这些年积攒的东西带走之外,又额外赏了三十两银子。乐儿离开的那天,当时品绣和纱织她们还特意送了一趟呢,这才几天的功夫,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
纱织抽泣着说道:“听喜儿说,乐儿回去后,她父母就给她择了一门婚事,据说男方家里有房子有地,而且还有个铺面对外出去,人物也很出挑,乐儿也很满意,两家都已经下定了,可是不知怎地突然有一天男方那方态度坚决的上门来退婚。后来乐儿的父母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那天乐儿挨打的事情传到了男方的耳中,而且明明当时乐儿只是没穿外面的大衣裳而已,可是不知道怎么传的,变成了脱了裤子挨的板子……”
后面的话不用纱织说,落春也猜到了,就因为当时围观的人中有男的,乐儿都觉得难为情,没脸见人,何况又被传的这么不堪,而且好好的一个姑娘被退婚,这事在这个社会,这个时代,是对女孩子极大的侮辱。哪怕退婚的错处不在女方身上,但是在世人看来,就是女方有什么不好,所以男方才宁愿悔婚而不肯娶她。女孩子被退婚,一家子都跟着抬不起头来,不知道背后要受多少指指点点。流言杀人,这其中的压力,就如同金钏被王夫人撵出去一般,乐儿除了一死再没有其他出路。
纱织恨恨的说道:“……乐儿的父母也是,知道缘由后不去怪那些乱嚼舌头的人,反而怪起了乐儿,觉得她给他们丢脸了,甚至还大骂了她一顿,乐儿不知怎么地就想不开,寻了短见。”伸手抹了一把泪,哭道:“原本我们大家听说了她定亲的事,凑了点钱,买了些礼物,让喜儿带过去算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结果喜儿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乐儿的父母抱着她的尸体在哭,旁边还放着乐儿没绣完的嫁衣……”
一个如花般的生命就这么凋谢了,落春轻叹一声,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叹着气走开了。落春觉得或许今天她就不该出门,就该躲在屋子里呆上一整天才是。本来来邢夫人这边是想转换一下心情,没想到又遇到糟心事。
前些天,自从生了贾琮,染上月子病,一直病怏怏的张姨娘终于没有熬过去,死掉了。尽管张姨娘也曾貌美如花,很长时间内独得贾赦的宠爱,并生下一子,但是自从她病倒之后,容颜不再,贾赦再也没来看过她一眼。健忘的贾赦早已经把她丢到一边,若非人提醒,几乎连她这个人都想不起来了。因此张姨娘的死,在贾府里没有激起一点水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原来贾琮是养在张姨娘身边的,但是如今张姨娘死了。邢夫人作为贾赦的妻子,不管是谁给贾赦生的孩子,她都是他们的母亲,因此在张姨娘没了之后,贾琮的事情就由她操心。其实贾琮已经不是嗷嗷哺的婴儿,而且他身边有奶娘,有丫头,有婆子们照顾,并不需要邢夫人在他身上投入多少注意力,只要平时稍微关注一下,不要让他被下人怠慢了就行了。
贾赦和邢夫人关系冷淡,他一年除了年节或者重大祭祀之类这种必须给正房太太面子的日子,几乎不登邢夫人的房门。因此别看王善保家的在邢夫人遗憾落春能干归能干,却不是个男孩,不能作为她后半辈子依靠的时候,宽慰她,说邢夫人年纪还不算大,总有一天会生出个男孩来的,但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一句空言安慰的话罢了,不是希望渺茫,而是根本没这个可能。
在邢夫人再一次发出这样的感慨之后,王善保家的想到没了姨娘的贾琮身上,心中一动,脑海里涌现出一个主意,于是找了个时机就把这个想法说给了邢夫人。落春来的时候,正好邢夫人和王善保家的在商量这件事情。为了在事情未成之前保密,两人将屋里屋外的人都远远的赶走了,让落春再一次作了一回“偷听党”。
“……怎么,太太还没拿定主意吗?”王善保家的见邢夫人依然犹豫不定,忍不住劝道:“太太,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这可是一双两好的好事,你想想,你将琮三爷记在名下,从此他就是你的儿子了,将来就算六姑娘出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