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站起身来,趁着酒兴,眺望前方。
下面的众多东郭家士子一个个脸色苍白,纷纷后退,竟无人敢轻撄其锋,他们生怕唐雨会向自己这边冲过去。
唐雨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毫不掩饰自己对东郭家的轻蔑。
倘若只是面对东郭家的同辈士子,他怡然无惧,可是他心中清楚,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肯定有东郭家豢养的遗少,东郭家此次绝对不会再失手。
可是……
唐雨内心并没有任何害怕和恐惧,反倒是激情滚滚,信心勃勃,并不认为自己就一定能死。
不就是一战么?要战就战吧!
唐雨摔碎酒杯,眼神中精芒一闪,手中的笔芒闪动,就要施展御笔术腾空而起。
“嘿嘿,少年人就要走么?老朽刚来,正找不到人陪我喝酒,你这般急急匆匆,又是何苦?”
唐雨身形一顿,倏然回头。
却见自己刚才座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他心中一惊,心想自己刚刚站起身来,立刻便转身,此人又是如何出现的?
不仅是他惊,整个酒楼的士子都是一惊。
看这人,一袭灰袍,年龄四十上下的样子,形容潇洒,fēng_liú倜傥,从士子服看不清对方的修为,这个人就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酒桌上已经没菜了,可是灰袍修士却拎着酒壶,取了酒杯,自顾斟酒,说不出的闲适潇洒。
“您……前辈……您……”
唐雨捏捏诺诺,心中却是兴奋莫名。因为此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武陵四怪阎素。阎雅之。
武陵四怪还敢在大楚境内?
“座下吧,先喝酒!”阎素看向唐雨大声道,却是打断了他的话。
唐雨心中立刻领悟,阎素不愿暴露身份。
今日酒楼之上,巴陵士子众多,很多士子都是到了武陵的,那一次武陵圣人殿的大比,姜云瀚,吴硕等人都见过阎素,这还有秘密么?
不过饶是如此。唐雨也是内心大定。
见到了武陵学界的前辈,对此时的唐雨来说不亚于是已经嫁人的姑娘见到了娘家人了,今日之危恐能解。
唐雨坐在阎素的身前,招呼小二再整酒菜,便是有恃无恐了。
而酒楼之下,张达等东郭家士子本已经严正以待,眼见唐雨要跑。心中都暗喜。
可没想到节外生枝,唐雨又坐下了,一时他们心中便焦躁。
由张达挑头,他们开始在下面挑衅,大骂,却无人再敢上楼。
唐雨和阎素碰了一杯,下面的骂声更大。
唐雨嘿嘿冷笑。道:“前辈。一帮狗在下面聒噪,晚辈去去就来……”
唐雨说完。手一伸,笔锋挥洒,一记甩锋,人跟着锋芒腾空而起,如苍鹰搏兔一般扑向下方。
唐雨本已经修为有所成,最近接连和同辈强手对垒,皆所得甚多,而且都能战而胜之,这也让他更有自信。
现在有阎素在一旁坐镇,他更是无所畏惧。
他心中本来对东郭家就痛恨到极点,有这等机会,他岂能不狠狠的出一口恶气。
唐雨速度极快,笔锋如刀,心中的浩然之气勃发,武陵山水画派的磅礴之势展开,笔画变化,让人眼花缭乱。
他这一扑,目标便是画绝张达。
上一次和琴绝钟陵大比了一场,却一直没有和张达交手,今天恰好可将张达作为对手。
眼见唐雨的扑势。张达喝道:“你是找死!”
他手一伸,一团浓眉从手中甩出来,手中的画笔极其快速的在空中狂舞。他有画绝之称,画道造诣自然不弱。
东郭家的画道传承本是山水田园派,技法运用婉约精致,一般不见狂舞泼墨之技。
可是张达临摹的乃东郭家珍藏的一副《寒梅欺雪图》,此图一反一般田园山水的婉约用笔,着色用笔都非常的大胆,笔在宣纸上勾墨,用泼墨之技画山川,留白比一般的梅雪图少很多。
但凡画道,留白最难,尤其是画雪,画梅,都需要通过留白来衬托表现。
用泼墨和狂笔作此等画作,可以说是大胆之极,倘若没有极其高深的画道修为,绝对不敢轻易尝试。
张达所修行画道,便以《寒梅欺雪图》最为自傲,平常此等技法他都不用,当成自己压箱底的手段。
可今日遇到了唐雨,慑于唐雨的修为,他哪里敢托大?一出手便是绝招。
唐雨的笔锋一滞,只觉得手中的笔竟然运转不畅。
他身在半空之中,眼见对方的泼墨激射而来,便要用琴道挪移开去。
“他有墨,你没有墨么?”
酒楼之上,阎素诘问道。
唐雨心中一愣,他现在所拥有的法器仅仅一支笔,一架琴而已,哪里来的墨?
不过旋即,他心中便明白了,武陵山水画,重意象不重技法,意倘若到了,往往笔就一定能到。
倘若画技修炼到高深之境界,脑中但有念头,都根本不用管运笔。
阎素这一提醒,却是让唐雨脑中灵光闪动,看见对方的泼墨而来,手中的笔一伸,几下甩动,便是一道道散笔技法。
大笔散开,法力如丝,对方的浓墨便被画笔搅开。
自己没有墨,对手有墨却一样能为我用,但凡意象,便是如此。
眼中所见皆是画,心中有了构图,面前又有墨,自然也能作画,根本不分彼此。
这便是武陵山水画独特之处,这也是季孙空当日用泼墨之技,不仅伤不了对手,反而伤到了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