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中,唐雨感受到了肃杀的气氛。
他有些后悔自己来指南中学了,在眼前的局面之下,他被捧得太高,偏偏又腹中空空,在这样的学堂,他根本混不下去。
可是他转头一想,既然自己到了这个世界,才学这一关终究绕不过,与其讳疾忌医,还不如主动面对。
不就是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吗?
自己虚心从头学习,就从基础经典开始,先通经典,后学制艺,尔后再涉猎诸子百家,再学史,一步一个脚印,说不定也能踏上修行之路。
一念及此,他心中便十分的平静了。
就算是面对杏眼圆瞪的苏雨樵,他也并不是怯场。
他先规规矩矩的冲苏雨樵行弟子礼,恭敬的道:“苏师,学生唐雨有礼了,以后入苏师门下学习,还望苏师不要嫌弃学生驽钝……”
苏雨樵皱皱眉头,神色缓和了一些,口气却依旧严厉,道:“唐雨,你今日何故迟到?”
唐雨尴尬的笑笑,道:“都怪学生平日起居不规律,以后一定改正!”
苏雨樵眉头扬了扬,心中暗暗嘀咕。
在她看来,唐雨此人,表面诚实,骨子里刁毒。
在指南诗会之上,唐雨就曾经用极其刁毒的方式羞辱过高学士子,那个“李太白”之说,让苏雨樵都殃及池鱼,被李勃狠狠的耻笑。
现在唐雨又是这般客气有理,其内心真是这般恭顺诚恳吗?
“唐雨疏于起居,迟到一个时辰,今日制艺当居末尾,都听清楚了吗?”苏雨樵大声道。
学堂中一阵嘈杂。
昨日制艺,唐雨根本就没有做,怎么能排在最末尾呢?
苏师这么做,明显是有失公允。
谢聪站起身来,道:“苏师,唐雨士子昨日没有作制艺,他的学业应该从今天开始,学生觉得,将他排在末尾不妥……”
苏雨樵眉头一皱,道:“没作制艺,今早也是应该补作的,今早既然晚到一个时辰,自然这一次制艺之试便是末尾,这又何异议?”
谢聪脸色一青,勃然道:“苏师……您这是强词……”
谢聪话说一半,唐雨插言道:“轻候兄,苏师既为师,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再说了,我本来才学疏浅,经学尚且不堪,制艺更是完全不通。学堂众士子都是武陵负有盛名的才子,我就算是作了,恐怕也是末位,既然这样,排末位也可!”
“呃……”谢聪直接愣住,怔怔说不出话来。
而其他的士子却反倒不好意思了,唐雨大名鼎鼎,却如此谦虚,他们自忖本身的才学不如唐雨很多,被唐雨这么一捧,他们哪里能自在?
苏雨樵深深的看了唐雨一眼。
但见唐雨诚实实在,没有半点虚伪做作之态,她有心还想发难,却也找不到借口。
沉默了半晌,她只好冷冰冰的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回坐席吧!下面开始讲经!”
夫子讲经,便是详细的剖析四书五经的经文,经典就是那一些,可是各学派的剖析都有差别。
大楚是圣人学派,所以经典剖析尤其注重礼仪lún_lǐ,尤其强调君子的浩然之气,法度严谨,却略显封建古板。
这样的讲经,陈夫子和唐雨已经进行过多次,但是今天苏雨樵讲的是《儒经》,唐雨却还只是能背诵,却还没有详细理解过其中的意思。
所以自始至终,他听得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而苏雨樵却似乎也没有再挑刺,只是不断的注意学堂众学子的神态,经文释义,旁征博引,倒是有让人叹服的水准和功力。
说到精彩处,她常常摇头晃脑的以诗言志,妙句信手拈来,也让众士子深为叹服她的才学。
唐雨认真听,认真记,思维全部沉浸到经典之中,非常的投入,却反倒神色平静,古井不波。
不过他并不知道,苏雨樵今天如此发挥,却多半是因为他的缘故。
自上次诗会之后,苏雨樵就深觉得自己指南第一才子位置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
唐雨今日入学,她又岂能让唐雨小瞧,自然是将毕生所学都施展了出来,便是在唐雨面前炫耀自己的才学,只是她这番功夫却是白费了。
唐雨心思都在经典上,苏雨樵讲得精彩,他便听得认真。
至于苏雨樵是什么心思,他完全不去理会。
既然入了指南中学,他心中便只有求学的心思,以他喜欢沉浸在自我小世界的个性,哪里心中有那么多小九九?
他心思单纯,苏雨樵心思便复杂了。
她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香汗,如此投入,却并没有换来唐雨的积极回应,她眼中的唐雨就更显得莫测高深了……
她有心想再挑事儿,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在她的心中,唐雨可不是谢聪。谢聪的才学她了若指掌,她有必胜的把握。
而唐雨她完全不了解,先入为主,觉得唐雨在诗会上做出如此惊艳绝伦的诗作,恐怕才学比她也不相上下。
她如果仓促发难,恐怕会引火上身,最后反倒是自取其辱。
就这样,一直到巳时末刻,今天的讲经结束了。
众士子听得如痴如醉,柳河更是起身大发感叹,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其他的士子也是一个个附和,就连谢聪也不由得赞叹苏师讲解精彩。
唯独有一个人例外,此人便是唐雨。
他一直呆坐在坐席之上,凝神皱眉,仔细揣摩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