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的目光有些黯淡,说不清是悲伤还是重获新生的震惊。
季绍霆虽然认为这些人应当不敢对她动用武力,但是她胆子小,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就怕胎儿会出什么问题,又或者她自己惊吓过度吓出个好歹。
翩翩满是雾气的眸子怔怔地盯着他看,一声也不吭。
他有些焦急,语气严厉了几分,“哪里难受么?翩翩,说话。”
翩翩咬着唇,重重地摇头,两行滚烫的泪水瞬间淌了下来,淌在她脸颊上—溲—
小女孩嫩生生的声音哭了出来——
“季绍霆!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啊,我真的快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宝宝差点就……我差点就要失去它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我甚至以为你不会来了!”
男人眉眼间神色复杂,他将女孩哭得颤抖的身子搂在怀里,抚着她的背,轻拍了拍恧。
他声线低沉喑哑,“抱歉,我应该早一点来的,让你害怕了。”
翩翩伏在他胸口,泣不成声。
……
浑身湿泞的季绍霆娇妻在怀,他抚着哭泣不止的小娇妻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温柔又耐心地安抚着。
然而黑暗压抑的整间房里,所有人,都用复杂又惊恐的目光,防备着他。
而晕倒在地上的季伯尧一时间竟然都没人敢去扶他起来。
因为他就倒在季绍霆边上,季绍霆整个人冷漠阴狠的模样,实则却笼罩在暴怒的气氛之下,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招惹他。
……
好不容易等翩翩抽泣的声音小了一点,他面色平静,对坐在正前方的季老太太开口道,“我季绍霆的妻子,永远只会是顾翩翩,我不容许任何人伤她一根头发,这句话,我在三年前已经说过。”
所有人屏息静气。
世人皆知,季绍霆最不喜欢被人违逆。
“虽然今天这件事,算是一个例外,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我知道,即便是我尊敬的奶奶……也不敢动翩翩。奶奶今天既然做了决定,想必心下已有取舍,只是不知你同爷爷商量过没有?”季绍霆语气平稳,不带有分毫感***彩,也听不出情绪,完全的公事公办,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既然我血统不正。作为季氏的长辈,您和老首长都有资格收回我手中的权力,我的意思是——季氏,我可以还给你们,你们另寻继承人。”
李琬终于听见了数十年来她最想听见的一句话,她的唇角难以抑制地上翘,一时间甚至看不见她晕倒中的丈夫。
然而老太太却脸色大变,“绍霆……”
季绍霆没有理会,自顾自般继续讲道,“我生来福薄,父母早亡,原是孑然一身,无所顾忌。季氏于我,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有可无。只是翩翩……顾翩翩是我的劫难,也是我的底线,日后各位与我为难,我或许会就事论事,但如若再有人敢打她的主意——格杀。”
他这一番话,自然不是针对年迈的老太太。
他是对季氏一族所有觊觎他权力和地位的人说出的这一番话。
虽然这间房里人并不齐全,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散布出去,季氏一族定然人人皆知。
顾翩翩的身体脆弱得像一尊琉璃娃娃,她的小心脏更是比玻璃更脆弱的材质做成的。
他要确保没有人敢再伤她。
翩翩抹了抹眼泪,从他怀里直起身来。
老夫人却流露出旁人少见的动容神情。
翩翩看着她,突然觉得,她苍老了许多。
她的鬓发依然一丝不苟,妆容精致,衣着名贵体面。
可不知为何,翩翩就是觉得,她老了。
老了很多。
似乎不再也有从前那样的精气神了。
季老夫人似乎是考虑了许久,终于开口,“绍霆,让权之类的话,你不要胡说,你爷爷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你不要轻易做决定。你接手季氏也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无论……无论……”她仿佛提到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实在无法开口,“没有人敢质疑你的地位。何况,这件事,天知地知,只要没有走漏风声……只有一点,翩翩肚子里这个孩子……”
季绍霆脸色一沉,丝毫不留情面地直接打断了她,“翩翩的孩子,由她自己做决定,任何人没有权利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他说得异常果决,老太太一时间哽住。
李琬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
她对于老太太口中的话是震惊的,更是万般不理解的。
季绍霆是野种,是景致与顾正嵘偷.情生下的野.种,这如今根本是摆在台面上的事情。
她不能理解老太太说出那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要让一个血统不正的野种继承季氏这样庞大的家族,继承这样一个富可敌国的大财团?!
……
老太太摇头,继续道,“绍霆,你现在不理智,这一点也不像你,你本是一个非常理智的孩子,不能因为这事发生在翩翩身上,你就……其实你心里是很明白的,这个孩子必须打掉。妙彤应该通知过你了吧,她向你通风报信的时间应该与我们带走翩翩的时间是一致的。如果你想阻止,未必来不及。可你并没有……这说明,当时的你是清醒的。你不忍心逼迫她,奶奶理解,这个坏人可以由我来做……”
翩翩脑子里嗡嗡直响。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见了什么。
奶奶的意思是,其实他是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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