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卫军也已扎营休整,警惕地守备着。
楚卿独立营帐外,遥望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身后一阵嘈杂,似乎来了什么人,士卒们正在迎接。
她立刻回身,果然看见一个人,而且正走向她。
宇文初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
明明让他留在城内,以为策应。居然又跑来!难道来拜见岳丈?
宇文初已走近。
“祥城之中无事,我闲得难受,又不放心这边,就过来看看。”他笑眯眯。
她点点头。
他看着她,忽然问:“公主殿下有心事?”
“没有。”
“可你这个神情,实在不像没有。”
他又靠近些,仔细看她:“公主殿下,你这样的神色,我还从没见过。一定有事发生,是什么事?”
她叹了口气,没做声。
夜风起,几点萤火虫随风而来,在两人身边飘忽。
“朱晋死了。”她忽然说。
“东怀王杀了他?”他问。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东怀王杀了他?”她反问。
“朱晋是楚乔的侍卫长,如今却为你效力,反去劝降东怀王。而朱晋本身,又曾受楚煜密令,去暗杀楚乔。对于这种人,东怀王必定深恨。即使杀他出气,也不奇怪。”
分析似乎很合理。
楚卿又叹口气:“如果真是这样,我还会这么意外?”
“难道不是?”
“不是,你想错了。”她摇头,长叹道,“你与我一样,一样也错了。”
宇文初一愕,问:“那他怎么死的?”
“自尽。”
“自尽?!”宇文初更愕然。这样的答案,完全没想到。/
“为什么自尽?”他追问。
“为楚煜。”
宇文初已经愣了。
“莫非楚煜已获知,朱晋背叛了自己,便以他家人相威胁?朱晋惧怕楚煜,于是畏罪自尽?”他又分析。
但随即,他又否定:“不对。朱晋归降公主后,一直有人监视他。如果在此期间,他收到楚煜的威胁,监视者应该发现。”
分析到此,他又一惊:“难道监视朱晋的人,其实是楚煜的内奸?”
这分析已太深。
然后,他忽地发觉,这一通分析,只有他自己在说。楚卿站在一边,根本没理他。
他立刻看向她。
发现她也在看他,神情十分古怪,好像哭笑不得。
“怎么了?”他有点莫名,“我又错了?”
“错得离谱!”
她摇头长叹,也不知是好笑,还是无奈:“佚王殿下,你是个阴谋家。你想一切,先从阴谋出发。可惜这一次,与阴谋无关。”
“那与什么有关?”
“人心。”
宇文初沉默了。
“你错了,我也错了。”她幽幽叹息,幽幽说道,“我们自以为看透人心,其实我们看透的,只是人心的暗。可人心如这世界,并不全是暗,多少总有明。而你我这样的人,却偏执于暗,无视光明,也不信光明。这样的我们,是不是更悲哀?”
宇文初没做声。
久久的静。
她看向夜空。他也看向夜空。
夜空无尽黑暗,但仍有点点繁星,那么深邃的黑,也湮不灭星光。
他突然说:“朱晋的心,向着楚煜?”
“嗯。”
“他是个忠臣?”
“他是个忠臣,楚煜的忠臣。我从来不认为,会有人对楚煜忠心。没想到竟有,而且忠心至此。是我低估了楚煜,还是我低估了别人?”
她说着黯然。
楚煜的忠臣……这让她难以接受。
那个弑君的人,不配有忠臣!可他不但有,还这么忠心。
楚煜凭什么做到这点?!
难道说,自己从不了解楚煜?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从没了解过他?
楚煜的内心,究竟是怎样?
“会让人想不到的,不正是人心?”宇文初看着她,轻轻一叹,“我们习惯算计人心,却不知有时候,人心是无法算的。”
她无言。
是的,人心无法计算。
别人的心算不到,自己的心算不清。自以为算明的,都是痴人说梦。
“这个漏算的忠心,对大局有影响么?”宇文初问。
“肯定有,但不严重。”她说。
“公主已有补救之策?”
“嗯。”
“有把握?”
“差不多。”
“几时补救?”
“今夜。”
宇文初了然,看着她说:“公主殿下,今夜既还有事,你就别想太多。”
“嗯。”
夜更深。
荒凉的野外,有一片小树林。
树林在夜色下,黑得深沉,静得深沉,像个蛰伏的怪兽,在静伺吞噬生人。
这种地方,这种半夜,本不该有人。
可当月上中天,竟有人来了。
是楚风。
他独自走入树林,一直走向深处,没有丝毫犹疑。
树林深处,应该有人在等他。
但他走了一阵,并没见到人。于是,他停下了,朗声道:“殿下,我依约而至。”
没有人回应,只有一阵微风。
微风过后,楚卿已站在他面前,微微一笑:“东怀王果然守信。”
楚风看着她。
“殿下,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他沉声说。
“楚乔没死。”
“现在哪儿?”
“就在你的手中。”楚卿看着他说。
这句话说得奇怪,但楚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