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从来没有想到,宋贤妃会和庄太后捏合到一块儿。她的心中暗暗一沉,旋即迅速地思量了一番,然后站起身来将那账本子合上,与妙涵等人一行奔向殿外。
谁知刚刚走到殿门口,那庄太后便已然下了车辇,大步地朝着殿里走过来了。朱砂不敢怠慢,急忙跪倒在地。
“明霞殿”,“明霞殿”呵!
庄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美丽恢宏的宫殿,它是那么的完美,每一片琉璃瓦都映衬着朝阳与月华。倾注了前朝皇帝对皇后一番真情的宫殿呵……曾是多少历代皇后所向往的地方,可是为了那句承诺,自己此生竟无缘能够住进这样一个美轮美奂的宫殿。而今将她赐予了眼前的这个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在所有的妃子里,她是自己最中意的一个,而且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孩子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
仿佛是另一个自己,仿佛是另一个她,重生在这若大的后宫之中,展开新一轮的人生。而只有将这宫殿赐予她,才能够打破这个宫殿永远不会被入住的禁忌,也算是……圆了自己昔日的梦想与不甘罢。
“朱砂参见太后娘娘千岁。”眼前的女子翩然下拜,姣美的容颜,可亲的笑容,那一刻庄太后甚至想要将这一切全部推翻,她甚至不想去揭开她面纱后面所隐藏的真相。(
如果,如果这个孩子真的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又该怎么办?
这武昭王朝的江山社稷全部压在自己儿子的身上,如若自己老了病了死了,又有谁能够前来替他分担!
庄太后看着朱砂,她的目光混合着严厉、失望与不甘,看得朱砂的心中越来越不安。但像宋贤妃萧淑妃那样赔着笑脸装傻的模样,她朱砂是绝做不出来的。于是她只是兀自站了起来,像从前一样走到庄太后的身边,欲扶她的手臂。
然而庄太后却举步越过了她,径自走入了“明霞殿”的殿内。
朱砂的手尚且还保持着伸出的姿势,而庄太后却已然走了过去。那郑尚宫悄悄地转过头来,皱眉朝着朱砂做了一个警醒的表情。朱砂的心猛的一沉,她不祥的预感更明显了。
庄太后此行的目的绝不是那般简单!
而走在后面的宋贤妃瞧到这一幕,不禁乐得嘴都咧歪了。她扭动腰枝走进来,上下瞧了瞧朱砂,笑道:“珍婕妤妹妹这几日可是操劳了。”
看起来这个女人又不知道背后嚼了自己甚么舌根了,朱砂淡淡地看了一眼宋贤妃,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
都大祸临头了,还跟本宫在这里装清高!
宋贤妃怒气冲冲地瞪着已然转身而去的朱砂,恨不能现在就冲上去大吼一顿。然而当她想到一会即将发生的事情,脸上那扭曲的五官便渐渐地平息下去,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宋贤妃快步跟上了庄太后的步伐,待庄太后落座之后,便负手站在了庄太后的身边,俨然一副听命与庄太后的模样。
朱砂悄然扫了这宋贤妃一眼,看她的模样,今天的事情想来不会那么容易被摆平,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
这样想着,朱砂便面不改色地微笑着问庄太后道:“太后娘娘今儿可是来向朱砂索要那‘百花露’的?刚好臣妾昨儿有两罐刚满百日,可以拿去给太后娘娘您饮用了。”
“朱砂,”这种轻松愉快的语调,这种亲昵是只有亲人间才有的亲密,只会在这一刻让庄太后觉得心痛。所以她打断了朱砂的话,冷声道,“朱砂,哀家问你,你可知道戴宝林被文菁皇后囚禁而克扣其饮食之事?”
朱砂暗暗吃了一惊,人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难道这里面出了甚么纰漏么?难道……有人出卖了自己么?
虽然在心里万分紧张与忐忑,脸上却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朱砂奇怪地看了看庄太后,道:“太后娘娘,那一天本是太后娘娘您唤朱砂随您一起前往‘紫玉宫’解救了戴宝林姐姐的。难道太后娘娘不记得了么?”
“哀家问的是,你是不是在萧淑妃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戴宝林被囚禁的事情。”庄太后的语速比平时更快,神情比平时更加严厉,那郑尚宫看在眼里,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焦急。她紧张地看着朱砂,生怕朱砂冒了傻气,说出甚么让庄太后生气的事情。
谁知朱砂竟淡淡地一笑,道:“太后娘娘您真是高看朱砂了,朱砂怎么会知道戴宝林姐姐的事情呢。朱砂的坐息时间几乎与太后娘娘一样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关心别人?”
这句话带着几许俏皮,又带着无以让外人了解的亲昵之意,倒是让庄太后那紧绷的面容柔和下去了几分。朱砂的话并没有错,她每天做的事情几乎就是到“慈宁殿”陪着庄太后听经、聊天,替她捶捶肩膀。这恰恰是这么久以来庄太后最为欢喜的时光,然而……
“珍婕妤妹妹可真是好生的会演戏呢,”倒是那宋贤妃看到朱砂处处都在显示她和庄太后的亲密,越来越坐不住了,索性冷笑着抢在庄太后前头道,“如果珍婕妤妹妹真的不知道戴宝林妹妹的事情,为甚么有人却说她是先于萧淑妃娘娘而告知的你呢?”
果然如此。
朱砂在心里暗暗冷笑一声,却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那宋贤妃道:“哦?宋贤妃姐姐这话倒是教朱砂好生的奇怪呢。却不知何人这样说过?”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呵。
宋贤妃看了朱砂一眼,然后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