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地,老镇长对樊冬说了实话:“是珍妮告诉我的,是珍妮说,这几天要发蛟了。”恶蛟埋在山脊中,丛林可以把它们镇压在泥土之下,可当丛林被毁,山脊暴露,恶蛟就会遇雨而出!
小向导对小镇的事情了若指掌,他向樊冬解释:“珍妮应该是镇长先生的妻子,她在许多年前已经死去了。”
樊冬让迪亚和大卫守在高台之下,别让其他人过来。空旷高耸的高台可以说是最好的说话场所,一眼就能看到有没有在附近偷听。他望向老镇长:“是您的妻子告诉您的?可是外面都说有位老者给您喂了药,您才从病床上起来的。”
老镇长蓦然意识到眼前只是个陌生人,眼神不由有些闪烁。
樊冬说:“恕我直言,您应该不是服用了丹药,而是使用了禁术——使用了可以让您暂时清醒过来的禁术。等这几天过去,禁术就会开始反噬,到时候你将灵魄尽散,永世不得复生。”秋枫白和雅各亲王都深知禁术可怕的吸引力和可怕的反噬,所以都给他详细说起过这方面的东西,免得他守不住本心,被禁术带来的巨大好处诱惑了。
听到樊冬的话,老镇长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神色变得颓丧无比。他喃喃自语:“灵魄尽散吗?永世不得复生吗?所以那真的只是一场梦,不是珍妮。珍妮她再也不可能复生了,珍妮她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他颓然倒下,捂着脸痛哭起来。
樊冬静静地看着他。
老镇长哭了一会儿,才给樊冬说起了小镇的故事。
原来他们一家逃亡时遇到了危险,他的妻子本来已经命悬一线,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一个月后,他们移栽到小镇上的玫瑰花开了,他的妻子也为他生下了儿子,可是却在产后几天死去。他的妻子临去前哀求他好好保护族人、保护儿子。正是妻子的哀求让他活了下来——让他多活了几十年。
几个月前,他开始病重。得知自己可能命不久矣,他的第一个念头是高兴,高兴自己终于可以去找妻子了。
可是他在无数个黑夜里静静地等待,却始终等不到妻子的亡灵来接自己。
一种惶恐浮上他的心头。
难道即使是死,他也不可能见到了妻子了?不,不可能!他不相信!
直到有一天,一个神秘老者找上门,喂给他丹药,让他从半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那个神秘老者对他说:“别忘记了答应过珍妮什么。”原来竟是珍妮认识的人。
那晚以后,他开始梦见珍妮,他梦见珍妮哭着对他说:“快带着大家离开,山要倒了,山要倒了啊。快带大家离开,快带我们的儿子离开。”
儿子,他们的儿子。老镇长忽然有些想不起来,他们的儿子到底长什么样?他们的儿子到底多少岁了?原来,他根本没做到答应妻子的事,他一件都没做好。
老镇长让人把那个神秘老者找来。
神秘老者说:“这本来应该是你的儿子应该背负的罪行,需要他的命来抵,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一切发生之前阻止,代价是你将灵魄尽散,永世不得复生。”那老者顿了顿,吐出了最残忍的一句话,“像你的妻子一样。”
不,不可能,他的妻子怎么可能会那样?她明明还曾经出现在他梦里——
老者却说:“你的梦,只是你自己所想。它只是代表着你其实也能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你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前程抛弃了整个小镇。如果千年以上的木材那么容易到手,那边怎么会许给他那么大的好处呢?给他一个男爵的爵位,可比这种鬼地方的镇长要威风得多。再过几天,恶蛟就要出现了——是你继续躺在病床上看着让全镇人死在恶蛟的愤怒之下,还是你自己死,自己选一个吧。”
今天,樊冬对他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灵魄尽散,永世不得复生。
这果然是使用禁术的代价——这就是他们当初能活命的原因,他的妻子,用自己的灵魂献祭,让他们活了下来。她怕他生无可恋,撑到最后为她生下了儿子,把族人们的性命都托付给他。
他也永世不得复生的话,是不是也算和妻子永不分离了?
老镇长神色变得坚定起来:“我会尽快让他们都迁离这里。”
樊冬再怎么厉害,在这种事面前也无能为力。他只能问:“您决定好要带他们去哪里了吗?”
老镇长说:“艾尔伦平原不能去了,那边太危险。我要带他们去艾丽莎平原那边,那是霍伯格公爵的领地,还有科林殿下的护佑,一定能让他们过上很好的生活。”
听到“科林殿下的护佑”几个字,樊冬眼皮跳了跳,浑身不自在。他一个大活人,什么护佑不护佑的。老镇长那句“艾尔伦平原太危险”让他有点疑惑,但现在不是盘根问底的时候,还是先组织镇民们撤离再说。
好在老镇长也准备去艾丽莎平原,否则艾尔伦平原那边他还真做不了主。樊冬说:“那好,我已经派人去叫人过来,你们先出发,我叫人赶上去和你们会合,护送你们过去。”
老镇长怔了怔,认真地打量起樊冬来。他没有参加百兽节,自然不知道樊冬是谁,所以最后还是犹豫着问:“您是……”
樊冬说:“我是科林·莱恩。如果您的族人想在艾丽莎平原安家的话,舅舅一定会欢迎你们的。”他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语带忧